第18章 18.偷公主的皇叔
众人到达宣殿时,楼老、蔺臣儒、淳于括于堂上等待。官家从内室出来,免了礼,直接问道:“楼老,什么风将您吹来了,还带几个孩子闯宫?”傅公公示意下面的人将楼卿夏带了上来,楼卿夏忙站到楼束礼身后。
“陛下,他们几个只是孩子,不该参与进来,可是老臣,是为了救六公主啊。”楼束礼跪于堂前,楼卿夏见状,也不明就里跪下,继续听楼老说,“臣有不能言说的原因,陛下获取消息的渠道四通八达,应当知道臣的意思。只是做这事的人也不算什么太重的罪过,不过是想请六公主出宫游玩,臣以为,过了就过了,若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
官家坐到楼束礼面前的台阶上,大笑,转动手上的扳指,往苏莼处看了一眼,又凑近对楼老说:“楼束礼,你说的没错,咱们场上的几个老人,都知道今天谁在朕眼皮底下欲劫走莼儿。可你所说又有错——劫持公主啊,他苏钦云使点小手段,就想骗走朕的女儿?朕知道,自从李瑶走了,他就把心思都放在这个侄女身上,朕拦着了吗?朕与李瑶本无情分,他苏钦云每次见莼儿,又有人拦着吗!”
原来官家什么都知道,苏钦云这些年往苏莼宫里送那么多各处来的东西,只是官家默许罢了。官家站起身来,走到苏莼旁边,看了一眼蔺菀沉,继续说道:“孩子们最好还是少听这堂上的老头子们吵架,傅公公送他们去贵妃处待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接他们出来。”
淳于括与蔺臣儒抬眼一望,又赶忙垂下头。官家瞥了一眼,站到堂上案前提起一串新鲜而多汁的葡萄,对留下来的三人说:“一家一个,倒也平均。孩子们既然离开了,就让朕来跟你们说说正题:苏钦云,是朕召他回来的,不仅如此,朕还告诉六公主,是朕,将她母亲打入冷宫,才令她母亲遭奸人下毒。朕知道,只要回京,苏钦云必然会见公主,一旦听闻她心情不佳,必有带她离开的念头,因为,这是李瑶的想法。”
“六公主皇室血脉,怎么能流落在外,老臣回去,必当好好责罚钦云,命他从此与宫里划清界线。”楼束礼话中有话,也意识到官家把此番话公然说与他们三人,便是警醒,况且如今官家又将几个孩子送到后宫里软禁起来,必已对钦云起了杀心,想逼他自投罗网,“陛下,若无事,老臣三人还是退下的好,几个孩子与太子、六公主玩几天也没什么,孩子贪玩好耍,只望陛下记得将他们送回家。而钦云,老臣三朝元老,说了什么话,他还是要听的。”
傅公公一听,老匹夫明里说苏钦云,实则在威胁官家,便抬眼看,见官家眉间微有触动,必是官家已动怒。
正此时,淳于括狼视一顾,跪下说:“陛下,犬子衍择会些武功,像极了当年臣在深洲辅佐您时的样子,常没大没小,不爱礼节束缚,若淘气了,您尽管送回便是,”官家笑,果然是楼束礼一派,除了提陈年旧事威胁,还会什么。只见那蔺臣儒虽也随二人跪下,却只字片语未提,他对他的小郡主,不是最珍惜的吗,为何今日既无求情,也无威胁,朕不相信他只是那怯懦的样子,当真是看不透他。
“既然三位爱卿都同意几个孩子在东宫玩耍几日,朕还有许多公文,便不留了。”官家摸着扳指,做了手势屏退三人。
楼卿夏作义子身份在楼府长成,从未有过机会进宫来,对四处甚是好奇,淳于衍择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地说:“卿夏兄,此处已是后宫处,切莫四处张望,一不留神落下把柄,遭人陷害。”楼卿夏点头,随傅公公往前去。
苏莼与菀沉二人在马车上,终于可以好生说会话。
“楼老当真是走了一步险棋,让你三人几个少爷郡主闯宫,刀剑无眼,伤了可好?”苏莼说,叹了口气,“幸而你几个是为我报信,又都是重臣高官之后,父皇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可我想,经此一遭,父皇对自己的皇权定是更加紧张,他本就对老一派的大臣们忌惮,如今怕是会有杀心。”
菀沉将手放在下巴处,细细揣摩,那父亲在官家眼里也算老臣一档吧?那钟绸拉拢父亲,父亲还未表态,就为救苏钦云,让天平倾斜了些。父亲终是有些仁慈,看来是时候与他好好商量,如何应对这局面。
“莼儿,你舅舅相国大人,是怎么独善其身,在这朝局中,两不得罪的。”菀沉问,看着莼儿那双温婉平静的眼睛,“父亲入政,只为调查母亲的死,并无任何权力欲望,或许像李大人一样,便是最好的方式。”
苏莼看着菀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怀疑,说道:“舅舅可不是闲云野鹤之人,与其说他不站任何一派,倒不如说,他站着两边,等着时机成熟,倾斜势力强大的一方便是。自我知道了二哥身体羸弱,便觉得,舅舅知道了,当今朝局,表面看似两个皇子争储,实则是父皇与朝臣的较量。若非父皇以为我仅是十一岁孩童,我哪里还见得到你们。”
她所言极是,这一辈的孩子,有几个超乎年龄成熟的,比如马车中二人,比如钟明阅,上一辈尚未知晓他们的心性,但不知不觉已有了些影响局势的能耐。尚无上一辈的人察觉,就连蔺臣儒,也只以为自家孩子虽聪慧,也无势力支持,掀不起风浪。
“说起来,你皇叔怎么会如此冲动,随便买通个宫人便敢骗你出宫。”菀沉又说起本次事情的主角来,“想必,那日府中见的湖蓝色衣衫公子就是他。如果官家软禁我们只为等他来,必然是想跟楼老换人好杀鸡敬猴。”
那带着沉重繁华发冠的公主开了口:“绝不能让楼老交人。”
为何?
菀沉,我说过,我要改变这世界,不再有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
“女子在男权社会是很难登上皇位的,那么我需要扶持一个人上去。”苏莼探了探马车前,并无人,牵马的走在路上,有些距离,“太子温软懦弱,本是好人选,我与他一同长大,知他其实倔强固执,一直对贵妃将他推上东宫之位耿耿于怀,难保日后爆发,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那么,只剩苏钦云,他虽辈分大了,年纪尚轻。他人老实单纯,又对我百依百顺,我若在背后出谋划策,自能成事。”
你怎么保证楼老不会交人,苏钦云是皇家血脉,楼老凭什么不要楼卿夏保他?
傻丫头,楼老亲血脉是贵妃,是太子,楼卿夏不过养子。且我刚说过,若太子某天抛弃一切,苏钦云就是唯一的筹码。这姜洲虽从未有过扶持未认可的私生子登顶的例子,但总比没有好。
菀沉这才明白,这位常在泛陆各处旅游奔走的闲散无名份王爷,才是长京城埋得最深的一枚棋子。官家以为只是用来杀鸡儆猴的引子,却没想过,他当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如此说来,父亲向来心思缜密,他能与淳于括在这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长京城,和苏钦云交好,是有自己的筹谋的。
宫中许多石榴花树,是朔风泠喜爱的花。淳于括见着有些想念妻子,不知是否平安,看那花朵鲜红,又有些刺眼,便转头跟上楼束礼蔺臣儒二人去。
宣政殿出来的三位已走到广场中央,见四下人远,楼束礼对蔺臣儒说:“臣儒,钦云绝不能交,我知道你对小郡主甚为紧张,但这次,就是不能交。”淳于括看着蔺臣儒,不免有些担忧:“这次不是师父绝情,苏钦云虽是私生子,但是我与师父的退路。蔺兄,我知你与李兄都想置身事外,不站队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相信,官家忌惮我与师父,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的。”
“你也知道官家忌惮你们,师父,您本才是长京城最好的谋士,为何没想过,今日局面,都因你们什么都在明面上。”蔺臣儒憋了一路,终忍不住了,“我会想办法救孩子们,苏钦云,也拜托师父看紧了。”
说罢,蔺臣儒匆匆离去,楼束礼看着他,笑了说:“小狐狸终究还是那个小狐狸,阿括,你蔺兄,不在明面上,但,是咱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