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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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江祭凝心

暮春的江水泛着碎金,陈玄武站在船头,狼神旗的猩红倒映在波心,宛如一条游动的血龙。他将五营主将的虎符依次浸入江水,青铜虎符与水面相击,发出清越的鸣响——那是十六年来,御神军重整旗鼓的第一声。

“少将军,五营旗已立。“孙伯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新任玄武营主将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双股剑,剑柄上的狼首吞口与陈玄武的刀遥相呼应。陈玄武转头,看见江边的五营大旗猎猎作响:白虎营的银狼、青龙营的青麟、朱雀营的赤鸟、麒麟营的金麒、玄武营的玄龟,在暮色中组成完整的御神军图腾。

马孟起扛着虎头湛金枪走过,枪尖滴水在甲板上砸出小坑:“末将还是觉得,叫'狼神营'更痛快!“他的大嗓门惊起一群江鸟,却见马燕楠从朱雀营的旗舰上跃下,弯刀在腰间轻晃,刀柄上的狼毒花坠子随步伐轻颤。

“虎将配狼旗,自然痛快。“她斜睨兄长,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陈玄武身上。后者正低头擦拭狼首刀,晨光穿过他后颈的发隙,在刀疤上镀了层金边。马燕楠的指尖忽然触到袖中的狼毒花囊——那是昨夜特意为他绣的,针脚细密如狼群的足迹。

赵雅琳抱着陈承宗站在船舱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孩子的小手正抓着块狼牙吊坠,那是陈玄武昨日送的见面礼。她轻轻晃了晃拨浪鼓,引开孩子的注意力,目光却仍落在甲板上的两人身上:马燕楠的耳尖泛红,陈玄武的耳后有颗细小的汗珠——这对向来冷静的狼神军主帅来说,实在罕见。

“燕楠姑娘,“她笑着走近,故意用袖口拂过马燕楠的弯刀,“这刀穗该换了,狼毒花虽美,却太扎手。“马燕楠低头,看见自己用狼筋编的刀穗上,果然缠着几根断发——是今早替陈玄武包扎伤口时落下的。

“二嫂说笑了,“她别过脸去,江水映出她发烫的脸颊,“不过是随手编的。“赵雅琳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掌心的薄茧:“我当年给玄文编刀穗时,也总被他笑'像狼爪子'。“她的目光温柔,却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但后来他说,这是全天下最暖的刀穗。“

马燕楠猛地抬头,撞上赵雅琳带笑的眼。江风掀起后者的裙摆,露出内侧绣着的狼首与青龙交缠的纹样——那是她亲手为二哥绣的战裙。忽然间,马燕楠想起昨夜在狼穴,陈玄武替她挡住玄黄宗杀手时,那声急促的“小心“,竟与记忆中父亲护着母亲的口吻别无二致。

“二嫂可曾后悔过?“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狼毒花囊,“嫁给...像狼一样的男人。“赵雅琳望向远处的陈玄武,他正与关云长交谈,手势利落如挥刀:“狼虽孤独,却从不会让家人受冻挨饿。玄文走后,我才明白,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把温柔磨成了保护我们的爪牙。“

江心传来号角声,陈玄武的声音穿透暮色:“祭旗礼成!五营听令——“马燕楠转身时,狼神旗恰好被风扯直,猩红的狼首仿佛活了过来,龇牙咧嘴地盯着她。她摸出狼毒花囊,正要抛入江中,却被赵雅琳按住手腕:“留着吧,有些东西,该让风带给懂的人。“

夜幕降临时,狼群的长嚎与江水的涛声此起彼伏。陈玄武独自坐在船头,望着五营旗舰上的灯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踩甲板的声音。不是亲兵,脚步声轻得像狼——是马燕楠。

“少将军该歇息了。“她递来一碗热汤,香气混着狼毒花的清苦。陈玄武接过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忽然想起白天点兵时,她挥刀的弧度与自己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叠——那是母亲在父亲出征前,替他整理甲胄的背影。

“燕楠,“他忽然开口,“明日过了虎牙滩,便是玄黄宗的势力范围。此去凶险,你...“话未说完,已被她截断:“少将军忘了?我是在狼群里长大的,比谁都知道如何在刀尖上求生。“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极了头狼凝视猎物时的模样。

陈玄武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江水的腥甜:“是啊,我竟忘了,你才是真正的狼女。“他低头喝汤,却在碗底发现朵狼毒花,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像极了她今早落在自己伤口上的那滴泪。

甲板另一头,赵雅琳抱着陈承宗躲在桅杆后,孩子正指着江面的倒影咯咯笑。她看见马燕楠的身影靠近陈玄武,又骤然退开,像极了当年自己与玄文初次定情时的模样。江心的月亮忽然被云遮住,却在云隙间漏下银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甲板上织成狼与花的图案。

“小承宗,“她轻声说,“你看,那是你小叔父和未来的婶母。他们啊,一个是狼神,一个是狼花,注定要在这乱世里,开出最烈的花。“孩子听不懂,却伸手去抓月光,掌心的狼纹胎记在暗处忽明忽暗。

三更梆子响过,马燕楠回到自己的船舱。油灯下,她摸出块狼皮,裁成刀穗的形状。针穿过狼皮时,她忽然想起赵雅琳的话:“狼的温柔,要藏在爪牙里。“于是在刀穗内侧,她用金线绣了只极小的狼,旁边缀着朵狼毒花——这是只有陈玄武才能看懂的密语。

隔壁船舱,陈玄武摸着腰间新换的刀穗,触感柔软却坚韧。他知道这是马燕楠的手艺,却故意在点兵时大声说:“这刀穗上的狼,怎么看着像在撒娇?“马燕楠的耳尖瞬间通红,却在转身时轻笑:“少将军若怕狼撒娇,不如换条铁链子?“

江风卷起狼神旗,将两人的对话扯碎在夜色里。赵雅琳站在船尾,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想起玄文写在婚书上的话:“遇卿如狼入草原,虽知前路险,却甘之如饴。“此刻,她终于在陈玄武与马燕楠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光——那是历经磨难却仍敢去爱的孤勇,是狼群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的温柔。

船过虎牙滩时,晨曦初露。陈玄武站在甲板上,五营主将分列两侧,狼神旗在最前方猎猎作响。马燕楠的弯刀折射着朝阳,刀刃上的狼首吞口与他的刀柄相呼应,宛如一对并肩而立的头狼。

“全军听令!“他的声音穿透晨雾,“以狼神之名,踏破玄黄宗!“五营将士同时捶胸,发出震耳欲聋的狼嚎。赵雅琳抱着陈承宗走上甲板,孩子忽然指着陈玄武,奶声奶气地喊:“狼神!“

江面上,群狼的倒影与战船重叠,仿佛整个狼群都在水中游动。陈玄武转头望向马燕楠,她正对着朝阳露出微笑,狼毒花坠子在晨风中轻晃,像极了他梦中的那朵花——开在狼穴深处,只为他一人绽放的花。

而他知道,有些东西,已在这江祭的火光中悄然种下——不是权谋,不是复仇,而是像狼群一样,无论风雨多大,都能互相依靠的,最纯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