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面具男
这处小院是姬挚一处私密之所,不被外人所知,但姬挚看着来人,却没丝毫惊讶,反而平淡的回了一声,看来两人相识已久。
面具男在院中一处石凳坐下,姬挚随即收敛神情,轻唤了一声,顿时几名身着薄纱,身姿婀娜的侍女从小院一侧进来。她们有的迅速收拾起地上的碎物,有的则帮姬挚整理好衣冠发饰。
面具男似乎与几名侍女相熟,随手将其中一名姿色娇好的少女,拽入怀中。那名少女惊呼一声,紧接着发觉一只宽大的手掌伸进了自己的衣裙,揉捏着她娇嫩的肌肤。片刻后,少女便脸色潮红,微微娇喘。
姬挚瞥见这旖旎一幕,轻哼一声。那面具男随即无奈一笑,不舍的放开那名荡漾春心的少女,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少女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离开,不多时,她端上两个陶碗和一壶热水放在石桌上。那面具男伸手入怀,拿出一小包丝绸包裹的干叶,捻了少许放入碗中,又提壶倒入热水。碗中干叶翻涌,顷刻之间,汤水由清转绿,一股清香袅袅升腾而起。
姬挚咦了一声,被这股清香吸引,连忙问道:
“这是什么水?闻之竟能让人安神静气”
面具男拿起陶碗,将绿黄色的汤水一饮而尽,嘴中回味一番,然后回道:
“此乃蚕丛氏今年进贡之物,名曰荼,用热水冲泡后,清香宜人,饮之甘爽回味”。说完,将另一只陶碗推到姬挚面前。姬挚也学着面具男,将荼汤一饮而尽,原本愤怒狂躁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姬挚放下陶碗,对着面具男说道:
“那老不死的,今天没有直接让我继承帝位,可是察觉了什么?”
面具男沉吟片刻,答道:
“非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立你为储帝。他如今年事已高,许多政务无法亲力亲为,帝子虽无帝君之名,但仍然可行帝君之实”
姬挚闻言,心中顿喜,又问道:
“二弟三弟被举为农正和火正,这是老不死的维护之意,但那黄口小儿竟被封为唐侯,居于斗维之野,三河富饶之地,这又是何意?”
面具男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色有些不耐烦,心中觉得这姬挚真是蠢笨,稍微动动脑子也不至于问出这种问题。明眼人都看的出,当今帝君更钟爱幼子,要不然也不会说出那句“谦恭好礼,忠孝节义”。但眼下大事将成,他也不能在此时揶揄姬挚。
他心中冷哼一声,但嘴上依旧为姬挚分析道:
“帝子辅佐帝君理政二十余年,从无纰漏,况且既已立长,焉能立幼。帝君封放勋为唐侯,唐乃放勋母族故地,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等帝君崩逝,储帝继位乃是八荒正统,帝子既然已经等了二十余年,也不急于这一时”。
姬挚初听面具男说他理政从无纰漏,不禁暗自得意,但听到最后一句,脸上随即阴郁几分。他从二十岁协助父君处理政务,就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君临天下,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他从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等到如今双鬓斑白才得了一个储帝的名号,可他还得继续等下去。
心中越是这么想,姬挚的脸色越发阴郁。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具男,狰狞的开口道:
“如果帝君崩猝呢?”
崩逝与崩猝,一字之差,但天壤之别。面具男被姬挚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正了正心神,开口道:
“帝君今日展露的气势,与年轻时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距离破虚境,只有半步之遥。吾等暗中积攒的实力,恐怕...”说到这里,他停顿一番看着姬挚。
姬挚虽然因为对帝位执念太深,导致理智偶尔有些失控,但是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与面具男背后的势力,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这几年,在面具男背后势力的支持下,他已然成了这大荒除去帝君之外,权力最大的一人。但如果要他们出手对付一个半步破虚境的至强者,他也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
姬挚重新端坐好,又饮了一碗沏好的荼汤,才缓缓开口道:
“等吾继位,即刻封神,东南西北,四方天帝,皆可封与汝族”。
面具男听到这话,心中顿时狂喜。他伸出左手,将侍奉在旁的那名侍女再次揽入怀中,右手端起陶碗一饮而尽,哈哈笑道:
“那就预祝帝子,早登帝位”。
说完不顾姬挚就在面前,一双大手直接撩开侍女的衣裙,揉捏着她丰润的身躯,那侍女在他怀中顿时娇喘不已。
姬挚看也不看这一幕,径直起身走出了小院。
翌日一早,毫都城外,一名锦衣少年骑马立于城门口。他抬头望向这座雄伟巨城,心中想着那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眼中满是不舍。
这个少年便是刚被封为唐侯的祁放勋,帝君令他今日离开毫都,即刻前往唐地。
放勋自小便跟随母亲在族中长大,十岁时,他被带到毫都,第一次见到了贵为天下共主的父亲。母亲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这大荒中最勇敢、最强大、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也不止一次的憧憬着父亲的样貌。
但当他真正见到父亲的那一刻,看着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放勋悲伤恸哭。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孝子突然发觉父亲老去的那种心酸。
之后五年,放勋便陪着父亲,给他讲述自己的成长经历,讲述母亲对他的教诲和祖父对他的慈爱。父亲也对缺席了放勋成长的十年时光感到内疚和遗憾,这五年来对他关爱有加。闲暇时教他练体强身、骑马狩猎,理政时教育他仁爱谦逊、公正无私。
但父亲真的老了,老到来不及将帝王之道尽数教授给他。这八荒四海,需要一个新的共主,人族才能继续威服天下,但此刻这个人选不能是他,因为他只有十五岁,一没实力,二没势力。强推他登上那个位置,只会害了他。
放勋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其实根本不想要那个帝位,他只想留在那个老人身边,多陪陪他。但帝令难违,他不得不从。
“父君保重”。
他轻叹一声,随即调转马头,便欲离去。
“帝子且慢”,城门洞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阵阵马蹄声响起,还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兽吼。
放勋驾马停住,转头看去,只见一支数十人的队伍从门洞中走出,为首一名巨汉手持一柄巨斧骑在一头巨熊背上,其身后跟着数十名高大的骑士。那巨汉从熊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放勋身前,然后俯身低首道:
“吾名唐颉,奉帝君之令,率部护送帝子去往唐地”。
放勋上下打量这名身长一丈的巨汉,颔首微笑道:
“我见过你的,五年前我刚到毫都,正逢百族盛典,你代表夸娥族出战,十场连胜,勇不可当。”说完下马,伸手虚扶唐颉。
唐颉闻言,也不接话,只是腼腆一笑。
放勋对于他的无意冒犯并不在意,只觉这巨汉应是率直憨厚之人,心中念头一转便明白父亲派他们前来的用意。他朝着帝宫方向感激叩首,然后翻身上马,手臂一挥,大声令道: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