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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审批困局妙破,商途阴霾渐消
第4章审批困局妙破,商途阴霾渐消
林俊毅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来回摩挲,檀木平安符的纹路硌着掌心。
戴红袖章的女人把材料往旁边一推,保温杯磕在台面的声音惊飞了窗外麻雀。
“同志,这个海关章......“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下一位!“女人抓起搪瓷缸喝了口浓茶,茶叶梗沾在嘴角。
后面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个穿中山装的老汉直接把材料摞在他那份上面。
梧桐树影斜斜切进工商局大厅,林俊毅站在台阶上数到第七块青砖时,终于看见小刘骑着二八自行车拐进院子。
车把手上晃着两网兜黄泥螺,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刘科长!“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您看这个购销证明......“
小刘的皮鞋在地面蹭出半圈弧度:“林同志啊,我们也是照章办事。“手指在网兜绳上绕了两圈,“听说老周给你装修?
他去年给豫园饭店改电路,差点把水晶吊灯烧了。“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爬,林俊毅摸到衬衫口袋里陈雅萱绣的并蒂莲。
前世那个暴雨夜,赵威在和平饭店顶楼旋转餐厅说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上海滩的生意经,三分在货,七分在人。“
电子市场的铁皮棚子被晒得发烫,李宏宇盛摇着蒲扇坐在柜台后,玻璃罐里的电子元件叮当作响。
他眯眼看着林俊毅第三次从工商局方向走来,故意提高嗓门:“小陈,把香港那批索尼收音机摆出来——要带海关完税证明的!“
塑料帘子哗啦一响,穿的确良衬衫的姑娘抱着纸箱应声。
箱体侧面的火漆印章红得刺眼,在阳光下泛着鎏金光泽。
林俊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记忆里1992年温州假药案的新闻报道突然闪过——那些被药监局查获的假药包装上,也有这种特殊的金粉火漆。
暮色染红苏州河时,林俊毅在虬江路旧货市场翻到了三月份的《新民晚报》。
法制版右下角有块豆腐干大小的报道:HK区查获假冒上海牌手表,案犯利用修正液伪造产品编号。
配图里被缴获的假表表盘上,镭射防伪标志的折射角度明显偏差了15度。
档案室的老式吊扇吱呀作响,他对着台灯举起购销证明。
海关钢印的八角星纹在强光下显出细微的叠影——就像那些假表上的镭射标志。
前世参加外贸峰会时,海关总署的工程师说过,八十年代的钢印机每半年就要更换压力轴承,伪造批文最容易在齿轮咬合处露马脚。
“瑶瑶,帮我把放大镜拿来。“林俊毅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雅萱默默递过父亲集邮用的德国蔡司镜,冰凉的手指碰触到他汗湿的手腕。
镜片里,八角星第三个尖角处的纹路果然有重影。
他抓起钢笔在台历上推算:赵威签约是四月七日,那天海关的钢印机应该刚换过新轴承......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台历上的数字开始扭曲,像浸了水的报纸。
“睿渊?“陈雅萱扶住他摇晃的肩膀,茉莉发香混着龙胆紫药水的气味。
这才发现指甲不知何时抠破了掌心,血珠渗进檀木平安符的缝隙。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墙面上,远处传来轮渡的汽笛声。
林俊毅望着外滩方向闪烁的霓虹,那些“金星电视““蝴蝶缝纫机“的广告牌在视网膜上留下彩色残影。
他知道此刻李宏宇盛正在某扇玻璃窗后举杯,就像前世那些在陆家嘴酒会上嘲讽他出身的人。
“明天我去趟印刷厂。“他把平安符塞回衬衫口袋,布纹擦过心跳的位置,“你记得帮王阿姨修收音机时,问问她女婿是不是在港务局档案室工作。“
陈雅萱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吓人:“上周你去十六铺码头接货,是不是见过个穿棕色皮夹克的人?
今早我去买早点,看见他在李宏宇盛店里搬箱子。“
黄浦江的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林俊毅眼前闪过签约当天在码头看到的背影。
那个在趸船边抽烟的男人转身时,后腰露出半截暗红色的疤痕——和此刻陈雅萱手背上被碎玻璃划伤的痕迹一模一样。
林俊毅的指节在工商局档案室的铁皮柜上叩出闷响,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
他第三次翻开1983年第四季度的行政处罚记录,泛黄的纸页在台灯下泛着青白,油墨味混着霉味直冲鼻腔。
“七月十四日,虹口分所违规销毁浦东电器厂查封记录……”他的指尖突然顿住,太阳穴传来熟悉的刺痛。
前世在证监局查办内幕交易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2019年那个退休老干部酒后失言,提到八十年代某位科长用碎纸机销毁证据时,误将半本票据存根混进了废纸堆。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眼前的档案开始重影。
他不得不抓住桌沿稳住身形,陈雅萱绣的并蒂莲手帕在衬衫口袋发烫。
那些原本模糊的前世记忆突然变得清晰,就像有人突然擦去了毛玻璃上的水雾。
“同志,能借个订书机吗?”他转头对管理员露出诚恳的笑,左手悄悄按住正在颤抖的右腕。
当订书机“咔嗒”声响起时,他瞥见对方胸牌上“徐美凤”三个字突然与记忆重叠——前世1998年工商系统反腐展板上,这个名字赫然列在“利用职务之便篡改企业注册信息”的案例里。
走廊尽头的绿漆木门虚掩着,林俊毅数到第七下咳嗽声时,终于听见小刘沙哑的嗓音:“进。”
“刘科长,浦东电器厂那批报废的稳压器……”他故意把介绍信倒扣在办公桌上,露出背面某处不起眼的蓝墨水印,“听说去年七月,您用虹口分局的碎纸机处理过文件?”
小刘正在泡茶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浇在虎口上。
搪瓷杯盖“当啷”撞在杯沿,震得窗台上的文竹簌簌发抖。
“林同志这话什么意思?”他扯过报纸盖住烫红的手背,报纸头版的温州假药案标题正好对着客人。
林俊毅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复印件:“这是七月十四日碎纸机维修单,更换的刀片型号是X - 3B。”他的指甲在某个数字上划出浅痕,“但当天虹口分局登记报废的碎纸机,标配应该是X - 2C型刀片。”
墙上的电子钟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小刘脖颈后的痦子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林俊毅知道此刻对方后腰肯定湿透了——前世那个被双规的银行行长,衬衫也是在这个位置先晕开汗渍。
“可能是登记人员笔误……”小刘的尾音还没消散,林俊毅已经将红头文件推到他眼前。
沪工商字第04789号文件右上角,钢印的八角星纹在第三道棱线处微微发皱,就像被蒸汽熏过的邮票齿孔。
“需要我请徐美凤同志回忆下当天的碎纸机型号吗?”林俊毅的声音轻得像在讨论茶叶成色,“或者找维修站老张确认?他应该记得有位科长特意要求保留换下来的刀片。”
窗外传来运货三轮车的铃铛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小刘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两朵菊花:“林同志真是心细如发。”他拉开抽屉取出印章,印泥盒上的金鱼图案缺了只眼睛,“年轻人创业不容易,我们当然要特事特办。”
当批文终于盖妥最后一个红章时,林俊毅的衬衫后背已经能拧出水来。
他强忍着晕眩走向公共电话亭,眼前的外滩建筑群在暮色中扭曲成怪异的几何图形。
前世记忆如脱缰野马横冲直撞——1992年证交所的电子屏、2008年金融危机的报纸头条、还有陈雅萱在ICU里苍白的脸,全都搅作一团。
“睿渊!”陈雅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裹着滋滋的电流声,“王阿姨女婿说港务局最近扣了批广州来的显像管……”她突然压低声音,“但李宏宇盛店里今早进了二十箱索尼电容,送货的是十六铺码头的人。”
林俊毅的指节在电话亭玻璃上掐出白印,前世那个暴雨夜的情景突然清晰——赵威摇晃着红酒杯说:“断货就像抽脊梁骨,再硬的汉子也撑不过三天。”此刻他闻到了相同的血腥味,混着黄浦江的腥潮气,从电话线那头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