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极光残章

极光如垂天之瀑，将白沙湾的夜幕撕开一道绮丽的伤口。林寒站在浪涛翻涌的礁石上，逆鳞剑柄的龙鳞纹路硌得掌心发痛。翡翠色的光幕中，初代烛龙剜心的幻象正在重演——那位与他容貌七分相似的先祖，指尖插入胸膛时竟带着释然的笑意，仿佛剜出的不是心脏，而是某种沉重的枷锁。

“宗主，看星轨！“玄机子的轮椅在沙滩上碾出凌乱痕迹，假肢的星图纹路正渗出细密血珠。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穹，北斗第七星偏离原位形成的缺口，宛如天神遗落的箭镞，“三百年来最大幅度的位移...咳咳...墨老说的死门要开了...“

素心赤足踏浪而来，腕间曼陀罗印蔓延成的蟠龙纹在极光中游动。她发梢的紫藤花不知何时已变成霜白色，花瓣拂过林寒手臂时带起刺骨寒意：“哥哥，裂缝里的孩子在哭。“

萧烈仰躺在渔船甲板上，酒葫芦滚落在一旁。琥珀色的酒液在极光映照下泛着诡谲的幽蓝，倒影中他的面容与壁画黑影渐渐重合。当林寒的目光扫来时，他慌忙用袖口遮住手腕——那里新生的鳞片正在刺破皮肤，排列成与极光同频的星图。

---

铁战母亲蜷缩在蛟王庙的阴影里，《渔村秘典》摊开的书页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老妪沟壑纵横的脸庞贴着羊皮卷上初代烛龙的画像，浑浊的泪水晕开了墨迹：“寒娃子出生那晚，镇海石像流了三日血泪...那石像的心口位置，有道指甲盖大小的裂缝...“

她枯槁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扣住书页，泛黄的纸张上浮现出荧光纹路——竟是三百年前某位渔夫用鲛人血写就的批注：「天道之子非补天，乃噬天」。庙外传来巨浪拍岸的轰鸣，老妪佝偻着背将秘典塞入神龛，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镇海石像的裂缝处：“战儿...娘对不住你...“

---

海平面突然隆起黑色山峦，三百具药人尸骸托着浪峰现身。它们眉心的婴孩之手攥着星光编织的丝线，正将破碎的极光缝合成网。芸娘蒙眼的藤蔓纱布被狂风吹散，空洞的眼窝亮起本命烛火：“宗主！那些丝线是...“

“是补天网缺失的经纬。“林寒的烛龙瞳刺痛难当，视野中浮现九万年前的场景：初代烛龙剜出的心脏悬浮空中，被无数婴孩之手撕扯成灵丝，“素心，奏安魂咒！“

素心翡翠色的瞳孔泛起涟漪，腕间蟠龙纹游入海中。当她启唇吟唱时，浪涛化作万千半透明的鲛人虚影，古老的安魂曲却突然变调成弑神谣。萧烈猛然翻身跃起，酒葫芦炸裂的碎片在掌心凝成剑形：“小心！她在篡改...“

话音戛然而止。众人惊愕地发现，素心背后浮现的冰棺女子虚影，袖口蟠龙纹与萧烈腕间的鳞片完美契合。极光中游弋的婴孩之手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林寒心口袭来。

---

铁战就是在这时冲破浪幕的。他古铜色的身躯布满龙鳞状裂纹，镇海蛟魂在体内发出濒死的哀鸣。陨铁锤砸向冰棺虚影的瞬间，这个憨直的渔村汉子回头嘶吼：“寒哥儿！补天网要吃的不是天...是...“

蛟魂爆裂的强光吞没了后半句话。当光芒消散时，林寒怀中多了一枚染血的龙鳞，鳞片上歪歪扭扭刻着孩童般的字迹：「网是茧」。远处的镇海石像轰然崩塌，铁战母亲佝偻的身影立在废墟中，怀中紧抱的《渔村秘典》正在自燃。

“寒娃子...“老妪在火光中伸出手，掌心托着颗泪滴状的琥珀，“这是你出生时...石像眼里掉出来的...“

琥珀触及逆鳞剑的刹那，林寒看见了被抹除的记忆：襁褓中的自己被放在祭坛，三百药人跪拜吟唱，冰棺女子的手指正刺向他心口——而主持仪式的，赫然是年轻时的阿爹。

---

极光开始坍缩成漩涡，北斗第七星彻底脱离星轨。素心腕间的蟠龙纹游回锁骨，翡翠瞳中噙着破碎的光：“哥哥，你听见了吗？裂缝里的哭声...是我的...“

萧烈突然暴起，龙化的右臂贯穿药人尸骸。当他抽回血淋淋的手臂时，指尖捏着一枚青铜锁魂钉——钉头上刻着凌霄阁主的私印，以及半个未完成的蟠龙纹。

玄机子的轮椅在沙滩上倾覆，染血的龟甲拼出最后卦象。这疯癫的星术师突然恢复清明，浑浊的瞳孔映出林寒的身影：“快走...他们要的不是补天...是借你的命烛...重燃九万年前的...“

飓风吞没了临终箴言。当林寒抱起气绝的玄机子时，发现他假肢内侧刻着行小字：「北极星动日，故人重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