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战前侦查
“哟……小爷们,你还会掐踪这手艺啊?”
“冲你的神枪手的名头,按山里规矩,咱们该称呼你一声‘小秦炮’呐!”
刘明山、刘明歧口中的孤老刘明义,不仅人实诚而且心里也有规矩。
但秦达不是猎户,更不想以打猎为生,小秦炮这报号他就不能接了。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秦达是带着三叔给开的介绍信来的,就更不能有小秦炮这样的报号了。
“刘叔,这话可不兴说,咱练的是民兵技艺,看的是战前侦查,做的是护农的营生,可不是为了来掐踪打围的。”
秦达这话一说,他身旁的刘明山不自觉的一挺胸,这就是当兵留下的习惯了。
就冲这一挺胸,秦达对他的观感都好了不少。
以民兵技艺遮掩小秦炮的报号,也是秦达对父辈们的尊重。
叫他神枪手小秦,他可以欣然接受,叫‘小秦炮’虽说听着也不错,但他却不能拿着当自己的报号来使,不然三叔成什么了?
县城的王炮头吗?
真要给三叔鼓楸上这样的报号,秦达估计自己会挨揍。
“还得是县里来的,这话说的靠谱,明山,那就先去我家地里瞧瞧?”
秦达是刘明山请来的客人,他去谁家大田,不是辈分大能说了算的。
屯子里的公事自然要听屯长的,刘明义也多问了一嘴。
“大哥,咱这都是实在关系,宋书记、秦大把头也没少照顾咱们屯子,小秦一来也是扑奔咱们家门,就先去你家大田看看。”
刘明山这话也不是场面话。
双林煤矿需要临时工的时候,大多都是在附近的屯子里找。
这一来一去,煤矿给屯子村子舍点煤,也就算照顾到位了。
“那这就走着?”
秦茂业能将煤矿的临时工给附近的各村屯,就是他秦大把头报号的由来了。
林区村屯的人信这个,他们私下里怎么称呼,就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了。
即便秦茂业不愿意听这个,但不是叫在了当面,老秦头也没招不是?
“刘叔,先等等,护农么?我怎么也得先把枪背上……”
虽然说了先去查看地形,但向阳屯背后就是山场老林子,现在还正是闹野猪的时候。
屯里人白天去地里干活、进山里采山,还得拿个趁手的家伙事儿防身呢!
秦达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什么不带,就奔闹野猪的大田去。
万一运气不好白天就遇上野猪,运气再差点,又给野猪挑了,那特么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秦达打着护农的名义下来,那向阳屯的大田就是他的战场,士兵上战场战斗,哪有不带枪的道理?
一听秦达说话办事谨慎,刘明义、刘明山兄弟也就高看了他一眼。
这也就叫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了。
“那赶紧进屋,我正熬了一锅药茶呢!”
秦达要换装备,刘明义也就跟着忙活了起来。
刘明义家前院,秦达放下简易扁担,一打开麻袋,刘明山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味。
这股霉味秦达也很熟悉,但出门在外,又是在护农,所以衣着上也用不着讲究什么,多晒几次也就好了。
如果是在家有老娘在,指定会给他拆洗一遍的。
“小秦,我看你麻袋里的棉袄、棉裤都长霉了,等走的时候你拢一个袋子里,我拿家去让你婶子给你拆洗拆洗。”
刘明山这么说,秦达就要欠下人情了,下次再去他家,就得带上东西了。
拒绝不是不成,除非秦达不想跟刘明山处了,这么拒绝人家的好意,伤人不说,也会为接下来的相处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谢谢刘叔、刘婶了。”
应了刘明山一声之后,秦达就将需要拆洗的衣物放在了一条麻袋里。
接下来怎么相处,除了要看秦达,还要看刘明山,这人要实在是处不住,那就没办法了。
他现在虽说是小年轻,但心态不是小年轻,有些事得慢慢看,有些人得慢慢处。
收拾好了衣物,秦达开始整理护农要用的装备。
将八八式马枪的军刺装上,又在枪口位置套上一个一撸口的防尘袋,秦达这才将枣红色的马枪放进了枪袋中。
三叔王五七给准备的武装带也是老款五三式亚麻武装带,子弹盒是三八大盖用的牛皮盒子。
防身的军刀让他眼前一亮,不是常见的双刃军匕,而是美式卡巴军刀,这玩意儿其实就是正经的猎刀。
将两个牛皮子弹盒跟猎刀穿在武装带上后,秦达又在武装带上多挂了一个空的干粮袋,准备装些随手可拿的零碎。
这些准备好了,将剩的那条麻袋放在刘明义家屋里。
秦达扎上武装带,将枪袋大背、也就是斜背在身后,战前准备也就做完了。
这时候,刘明义盛在大碗里的药茶,也放的可以入口了,秦达浅尝了一口。
刘明义煮的药茶以酸为主、微微有些甜味。
在老汉的要求下,秦达也将军用水壶里已经凉透的水换成了药茶。
药茶发酸多半是走肾。
虽说十八正是火力旺的时候,但山里的一些偏方、土法,多半都是滋养为主,喝了没坏处。
因此秦达也没拒绝刘明义的好意,直接就将水壶里的水,换成了林区的药茶。
秦达准备了一通,刘明义也没闲着。
这半大老头打了绑腿背了扫条筐,腰间还插了一把半短不长的小手斧。
“小爷们,你这身好,要是腰里再别把斧子,跟那些上山的老炮手一个样,爽利!”
赞了秦达的一身装备后,刘明义这才引着三人出了自家小院,直奔村东头而去。
“刘叔,你们要是有事儿就先去忙着……”
见身旁的刘明山、刘明歧兄弟有些不走心,不用两人陪着的秦达,也就多了一嘴。
“那行,咱们爷们的日子长着呢,家里你二叔前几天不让野猪给挑了吗,我们得去瞅瞅,小秦,你的衣裳我就直接拿回家了,中午来家吃饭。”
“大哥,你也一块来。”
借着秦达给的台阶,刘明山、刘明歧兄弟就跟两人分开,各自忙各自的营生去了。
“小爷们,咱们这片山自从前两年清场开路的伐木工开过来之后,远处这几座山上的山神爷都被林场的保卫员给磕了。”
刘明义说到的清场,不是后世为了防山火的清场,而是伐木工入场之前的开山修路。
说起清场过程中被殃及的山神爷,刘明义嘴里也满是感慨。
“七八个大老虎死的死、逃的逃,所以这两年咱这山里的山牲口就越来越厚了。”
刘明义一开口,秦达就知道这老汉是真实诚,句句都是干货。
山上的老虎没了,作为老虎口粮的其他动物短时间之内肯定泛滥,这就是山牲口破坏农田的源头了。
“刘叔,不是不让打吗?这一圈的老虎都给磕掉了,那老毛子那边的不得过来啊?”
秦达虽说不怎么熟悉打猎,但多少还懂点,人,尤其是男人,越到老了心越野。
有一身闯荡本事的秦达,重生之前尤其爱看老美的一些狩猎节目,看看人家的打法也算是弥补了当年没有闯荡的遗憾。
山上的老虎可不是打死就没有了,有那么多山牲口吊着,死了老的、跑了旧的就得来新的。
“谁说不是呢!但林场保卫那边小炮都有,哪来的也站不住脚啊!”
林区这边要说尿性,可没有猎人的份儿,猎人进山打的是生计,因此不会去照量老虎。
有照量老虎这功夫,打几个熊瞎子不好吗?
干几群野猪、狍子不好吗?
照量不了大老虎,就称不上尿性人,真论尿性,非林场保卫莫属,林区附近伤人的猪、扑人的虎,多半都是这些保卫们磕的。
“山神爷这玩意儿,大冬天尤其爱磕拉套子的牛马,套户们扛不住,那还保护啥呀?不得来一个磕一个吗?”
望着远处还雾蒙蒙的深山老林,刘明义也为被磕了的山神爷们叫起了屈。
这年月老虎耽误林场生产得磕,野猪熊瞎子闹腾农田一样得磕。
但山上的老虎轻易不会下山扑人,因此山里人也大多敬畏这些个山神爷。
“这没了老虎,野猪啥的不得疯长啊?”
秦达觉着跟刘明义聊天有意思,便不自觉的给他捧上了。
“可是这话,现在山里的孤猪大、母猪也不小,一晚上就能造二亩地的庄稼,这么个造法咱也受不了。”
“山上没了山神爷管着,山牲口厚了,山里粮食不够吃,就得下山吃咱的。”
“小秦,大田里闹腾的可不止有野猪,没了山神爷,这两年山里的黑瞎子也多了,老母熊一带就是三四个黑瞎崽子,大个的人熊也得七八百斤朝上。”
“你远来是客,高低得加些小心,野猪好打,那黑瞎子可别轻易照量。”
说起没了山神爷看着,从山下下来糟蹋庄稼的山牲口越来越多,刘明义嘴里的话也就接连不断了。
但护农是有风险的,就跟他一家的二弟被挑断腿一样,入秋之后老秋之前,也是山牲口伤普通人最多的时候。
如果是平常,那被山牲口伤的,多半都是跑山人,这些人就要风险自担了。
刘明义口中的人熊就是东北棕熊,在东北林区棕熊也大多是黑毛,一句黑瞎子基本就能囊括山林里的熊类。
但刘明义单独分出人熊,秦达也就加了小心。
“刘叔,我听明白了,祸害咱屯子庄稼的就有人熊呗?”
“小爷们,你是明白人呐,我在东沟见过那爪子印,这么老大个,少说得是五六百斤的熊瞎子,这块头闹不好就是人熊。”
见自己的提醒秦达听明白了,刘明义也就捧着给了建议。
不管是熊瞎子、黑瞎子还是人熊,都不是那么好照量的。
一枪打不死,开枪的多半得遭殃,遇上大个头的人熊,多半结果都是人死熊活。
熊跟野猪这两种山牲口,都是生命力极其强悍的。
搁人身上立马就死的伤,换到野猪跟熊瞎子身上,弄不好三两天都不会死。
这就是野猪尤其是熊瞎子不好照量的原因。
你一枪过去,以为干死了,熊瞎子受了致命伤肯定会死。
但怕就怕熊瞎子当时不死,过后再死!
“刘叔,在家我爹娘都喊我三小子,你不喊我三小子,喊小秦、五子也成,喊‘小爷们’咱爷俩不就生分外道了吗?”
“那好,我也喊你‘三小子’了。”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刘明义家的地头。
这年月的村屯里多半都有排水沟,而多半村子的主排水沟又都在东西两侧。
所以说东沟、西沟的多,南沟、北沟的少,至于道理秦达也不清楚。
向阳屯外的东沟,也不单是排水沟,而是一条十几米宽的小河,刘明义家的大田也就在河崖上头。
虽说是河崖,但坡度平缓、河水清澈,一眼看去深度也就齐膝。
这样一来沟沿西边是汁甜味美的大苞米,东边是清澈的河水,吃饱了走的时候还能喝足了水,向阳屯的这片大田,也就成了山牲口的美食乐园。
护农用的窝棚,也大多建在了河崖上。
因为突前的缘故,向阳屯的窝棚一多半都是硬顶,人在夜里也不睡在第一层,而是睡在离地近两米左右的二层上边。
这样一来不仅站的高看的远,野猪熊瞎子来了,身在高处多少还安全一点。
沿河一片二层的窝棚,尤以刘明义家做的最好。
四根碗口粗的桦木为柱,围起了一个三米见方的平台。
第一层四周也被小臂粗的桦木围了个严实,而且有门有窗,说白了这就是个桦木围成的小木屋。
“刘叔,你家这窝棚做的可是费了工喽……”
“三小子,不费可不成,我都这岁数了,万一让猪挑了、熊挠了那才划不来呢!”
说完将窝棚打造成小木屋的原因,刘明义扫了一圈见周围没人,这才悄声说道:
“三小子,我这窝棚用的也不是白桦木,而是林场不让伐的铁桦木,地下埋了米半深浅,真来了熊瞎子,门一关,它撞也撞不开、挠也挠不动。”
刘明义分享了保命的小秘密,两人的关系也就更近了一步。
秦达看了看小木屋的根脚处,也叹了一声老汉的不遗余力。
铁桦木虽说硬度堪比钢材,但采伐的难度也高。
刘明义弄出这么一个小木屋,可是没少费时费力。
而小木屋根脚处的水淹痕迹也能证明,这座小木屋在这至少四五年了。
“刘叔,我上去看看。”
踩着窗口上了二层平台,秦达也乐了,这老汉弄出来的保命木屋,就跟美式的狩猎平台没两样,有了这座小木屋,他的安全起码就有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