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京畿聂府
“听闻聂公子前些时日抱恙在身，不知可是大好了？”月琸道。
“这……”路瑶闻言迅速抬头看了月琸一眼，目光中颇有审视的意味，却见月琸平和依旧，看不出分毫的试探。殊不知自己眼底的戒备早在月琸眼中无所遁形，不由得让月琸心底频频生出异样之感。
“夫人可是不便？若我无心之言有所冒犯，还请夫人勿要介怀，自然也无需相告。”
“嗯。”路瑶默然片刻，“月姑娘，实不相瞒，我本是外城人氏，于宁岚确无本家亲眷，除了聂府，我没有其他去处，此番境地又未带细软，着实为难。你好心收留我，我很是感激，却无以为报。姑娘相问，我自是不能欺瞒姑娘，循郎如今很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好过。”
“‘收留’二字言重了，你我同为女子，举手帮衬，无足挂齿。姑娘且安心住下，这里的东院有藏书阁，南苑有灶屋，灶屋右邻的是湢室，引了活水，整个归苑只有我与红鸾二人，姑娘无需拘礼，自在随意便好。日常用度我稍后送到，若有其他需要，姑娘可与我直说。”
“这……那路瑶……就却之不恭了……”
月琸浅笑颔首，将其引入临近的房阁，安顿一番便离开了，这个时候，她大概需要自己一人静一下。
自始自终，红鸾跟在月琸身后一言不发，反常至极，待二人独处，月琸好奇发问：“小鸾儿，一早去了何处？将你家宫主独自丢在这里。”
“啊？”红鸾似刚回了神，眨眨眼睛，“我就在隔壁啊宫主！”
“隔壁？”
“唔，就是我们唯一的邻居家嘛，哈哈哈！”
“……”望着红鸾没心没肺的笑脸，月琸默了一默，实在难以找到契合的表情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无语。不过红鸾的性格一贯如此，只是自从自己被软禁在阕华宫后，红鸾就被安排去了师尊的元清宫，几百年间甚少相见，若不是织绡反骨，红鸾执意归来，怕是至少要到千年期满才好重聚。说到底，即便有细微不适之处，变了的也是自己吧……
见月琸静默，红鸾凑近月琸，嬉皮笑脸道：“宫主，你就不好奇我们邻居是个怎样的人吗？”
“并不。”
“不要这样嘛宫主，我一眼就觉得他和你很相配呢！”
月琸瞬间抬眼望向红鸾，步子也随之顿了一顿，顷刻后便由着旧日的习惯用两根素指捏着红鸾滑嫩嫩的小脸蛋说道：“鸾儿啊，虽然我知道这也许只是你的本能，但你能不能不要见到气度风华之人都要说与我相配好么……”
“啊？我有说过别人吗？”
你说过秦胤……月琸心中补了一句，开口却是，“若被羲昭听到，他定要念你百遍‘仙凡不可相恋’。”
“嗨，也就他这种老古板才这样想吧。”
“不是啊，我也这么想。”忽然一道男声从头顶方向传来，潇洒如阳春四月。
今日还真是热闹，月琸抬头望向自家屋顶：“疏无，没人告诉过你到别人家要走正门的吗？”
“你是别人吗？师姐居然这么见外！”疏无说着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待站定后，疏无低头便对红鸾言道：“虽然我也认为‘仙凡不可相恋’有一定道理，毕竟寿元不同终成虐恋嘛，不过既然这话羲昭也说过，我自然要同他反着来，就和你一个阵营好了。”
红鸾一脸嫌弃的看着疏无，“您还真是有诚意啊！”
“那是自然。”疏无眯眯眼，冲月琸道：“呦，师姐，今个儿气色不错！”
“好说好说，”月琸捏捏眉心，下意识回敬道：“师弟亦不复昨日消沉嘛。”
“哪里哪里，昨日不过偶发感慨，要论看开一事，师弟的境界自然不如师姐。”
能还嘴了，看来是恢复了往常的性子，这般倒好。
“好了疏无，”月琸勾一勾唇，却又言道：“我却刚好有事要找你，你在宁岚的时日不短，对聂家可有了解？”
“聂……家？”
“不错，正是你所想的那个聂家。”
“唔……”疏无上下打量了月琸半晌，“你不是素来不爱理会这些尘事么？怎么对聂家有了兴致？还牵扯到皇室。”
月琸不答反问：“你可知凡人身上若有死气，意味着什么？”
疏无闻言暗中瞄了红鸾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对方僵直了小身板，是以无奈的敛了敛眉，颇显正经道：“凡人身上有死气？只是寿限将至吧。”
“若是一户人家出现此等状况，又是何故？”月琸似有所察的回头看向红鸾，“鸾儿，你怎么看？”
“……天灾人祸？”红鸾讷讷。
“倘若那户人家原有皇气照拂，如今却被死气倾覆呢？”
“啧，何必想那么多呢师姐，”疏无接收到红鸾的眼色，从善如流道：“人间不是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么，一朝得罪帝王，再多恩宠也抵不过一个‘死从天降’罢。”
是这样么……所以被赶出聂府的路瑶身上没有死气？事情不像是这么简单的样子……
月琸垂目沉着片刻，蓦地抬眼，“不对！疏无，你且随我去趟聂府！鸾儿，准备些许用度，替我送到路姑娘房里。”
“诶？”红鸾不情愿道：“不要啊宫主！我也要去啊！”
“乖。”月琸轻柔的抚了一抚红鸾的后脑，“替我招待好客人，若一切安妥了你还不愿在家中待着，就到隔壁找你的朋友吧。”
“噗哈哈！”作为爱好看人吃瘪的疏无，此时的心情倒是舒畅的紧，丝毫没有作为神君应有的样子。直到疏无远远地被月琸拖走，红鸾才面色悲怆的合上了因惊讶而下意识张开的嘴巴。
苍天啊，宫主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渊何大神，这样的宫主我搞不定啊！！！
半人高的小童儿面色忧虑的在院子里踱步了几圈，最终站定到路瑶暂住墨汀阁。墨汀阁大门未关，不难看到一个枯坐在桌前发呆的身影。“哎……来自聂家么……”红鸾老大人儿似的背手摇了摇头，扭头再从院子饶了一圈回来，手中已将日常用度备齐。
红鸾艰难的腾出一只手来叩了叩门，换回了路瑶的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