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进展(一)
“你看看这个棒子,会不会是打死王桂莲的凶器。”会议室内,于晖从一个超大号黑色塑料袋中拿出一个通体光滑铮亮的棒球棒。
“就是这种东西,”法医接过球棒,拿在手里沉甸甸,“这些天我一直在找类似凶器的东西,只有钢管基本符合,可钢管没那么大杀伤力,做不到一击毙命,如果换成这种棒子,那就没问题了。”
“孙旭也是被这种东西打死的,但不是同一根,经过反复检查,那根上只有孙旭的血迹。”于晖指着球棒,“从凶手将凶器扔到现场来看,杀死王桂莲那根大概率也被他扔了。”
冯国庆接过球棒,“这东西很好买到吗?你从哪弄的?”
“这种棒球棒,可以算作体育用品,随便找一个劣质的体育用品店都有卖的。这根就是我回来的时候在批发市场买的,50块钱,一条人命。”
中午回到凉河,于晖和徐浩先去了批发市场,买到球棒后才返回局里,叫上冯国庆、法医和其他办案人员,开了这场探讨会,把这些天调查的进展和从云洲带回来的消息都做了详细说明。
“听你这意思,认为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冯国庆问。
“是的。”于晖非常肯定。
“有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能板上钉钉的证据,但我相信我的判断。”
“好,希望你的判断没有问题。散会。”等众人都走出会议室之后,冯国庆这才起身,皱着眉向于晖说道:“到现在也没找到有力证据,连凶手的毛都没摸到,你可别给我掉链子。抓紧。”
“已经有了新的方向,”于晖说,“根据孙旭的资料,我打算先查一查孟明洋。”
没有休息的时间,叫上徐浩,师徒二人马不停蹄向下一个目的地进发,连午饭都是稀里糊涂地对付两口面包了事。
孙旭的发家,完全就是靠着孟明洋,他能算得上是孙旭的老大。当于晖前来拜访的时候,他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一张照片。
“孟先生,我们来是想了解了解孙旭的情况。”
孟明洋收起照片,扶了扶眼镜说道:“他从八几年就跟着我,有十多年的时间,直到2000年,从我手下离开,去了云洲。”
“他为什么走?”于晖问。
“人各有志,混出一点儿名堂后,想飞得更高,这不是很明显的理由吗?”听起来,孟明洋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跟着你的时候,有什么仇人吗?”
“呵,既然你们来找我打听孙旭,想必是调查过了吧,你觉得他会没有仇人吗?”
“他走了之后,你们之间还有联系吗?”
“没有。”孟明洋皱着眉头,拿出一根雪茄,“他怎么了?”
“他在云洲被杀了。”
孟明洋停下手里动作,第一次抬头正眼看向于晖。“唉,可惜了,他能力挺强。”说完,便继续手里的动作,剪掉雪茄帽,将雪茄点着,并没有因为得知孙旭死因而受到过多影响。
于晖刚打算接着问,就见孟明洋吐出一口白烟,再一次开口:“孙旭呢,仇人不少,但他干的那些事和我没关,虽说名义上是跟着我,但我从不管他,只是把钱给他,他给我利息,至于在外面放多少,是他的事情。这次他出事,我只能表示遗憾。关于他,我只有也只知道这么多,我也有很多烦心事,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伸手拦下想要发火的徐浩,于晖借势问道:“烦心事?是刚才那张照片吗?你儿子?”
孟明洋又抬眼看向于晖,“你是师父吧,比你徒弟强。我和警察打交道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所以最好悠着点儿。”
“关于孙旭......”
“关于孙旭,还是刚才那句话,知道的我都说了,也就这么多,你们如果不信,可以问问我别的手下,我对谁都是散养,只要给我带来效益,至于怎么来的,我不想管。”
“你认识黄越山吗?”
没来由的一句。
“不认识。”孟明洋说。“我还有事,就不留二位了。”
早在七十年代末,孟明洋就开始琢磨生意门路,逐渐布局自己的商业梦想。他涉猎很广,也很有经济头脑,倒腾粮食、承包工厂、投资贷款、建筑房产,各个行业都有他的身影,孙旭的性格,可以说受了他很大影响。
不论飞得再高,都想平稳落地,任何人都一样,孟明洋也不例外。九十年代末,他的生意算是做到所有生意人梦想的程度——不用亲自去管,公司就能自己运行。
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遇到烦心事,公司的事不心烦,自然有别的事心烦。从那时起,让他烦心的就只有一件事,他的儿子孟伟刚。
目光重新落回照片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儿,精神抖擞,笑得阳光灿烂。在他的笑容下,连身后壮丽的全国最高塔都显得异常平庸。这是两年前,二人去旅游时拍下的照片,是孟伟刚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也是在孟明洋面前,笑的最后一次。那年,他十四岁。
孟明洋将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孟伟刚身上,完全是不遗余力。名牌幼儿园、重点小学、重点初中,这些都只是最基本配置,不光能去,还要去最好的班。
不仅如此,在任何方面,只要开口,就一定能满足。
前一天孟伟刚说想学钢琴,当天下午家里就会传出调音的声音,第二天,全市最好的钢琴老师就能坐在他的身边。仅仅几天之后,钢琴便开始可怜的吃灰生涯,孟伟刚又投入新买的架子鼓的怀抱。
除了星星月亮,可以说孟明洋把能给的都给了,孟伟刚想要的也都得到了。
如果学习好,能成为家长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那么玩具多、生活好,就是同学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孟伟刚就活成了这样,要啥有啥,说啥是啥,整个家中,只有孟明洋的书房一处,是不曾进去过的好奇。
这种天伦之乐,定格在了他们那次旅游回来的第二天。
孟明洋从外应酬回家,刚一进门,一团皱巴巴的纸就飞到了脚边。不用仔细看,已然认出那是他放在书房里的“批命纸”,上面的字早已烂熟于胸,是关于自己的,也是关于孟伟刚的。
“你骗我!”一声哭喊,一声摔门。
清醒过来的孟明洋将目光落在保姆身上,“怎么回事,书房的门不是一直锁着吗?”
“我今天打扫卫生,扫完书房刚准备锁门,来了个电话......”保姆唯唯诺诺,不用再细说,也知道后面的事情。
不知是喝酒弄得头疼,还是批命纸弄得头疼,总之是头疼,站在孟伟刚卧室门外,想不出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听着里面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
“小刚,你听说我。”
“我不听。”
“我的出发点是不好,但我对你足够好吧。”
“我不管。”
“你要相信我。”
“我不信。”
两人的关系僵化了一星期,孟明洋也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这种时候,他反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