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闯鬼市
房子里边就没几件家具，打扫起来反倒轻松不少，一大一小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小静，这是你的工钱。”
秦川掏出五毛钱给了小女孩，又随口问了一句，“小静，你爸爸妈妈没在家吗？都没看到他们。”
“爸爸出国了，不要我跟妈妈了，妈妈在酒馆干零活呢。”
或许是秦川愿意雇她干活，又真给了她钱，陈静心里也多了份信任，“偷偷告诉你哦，这房子以前就是我家的，被我爸爸偷偷卖了，等爸爸走了，我跟妈妈才知道的。”
秦川愣了下，有些心疼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碰上这种糟心事儿。
在改开的头几年，这种事情还真不少，总有些润人以为外边的世界是天堂，不惜抛妻弃子也要走出去。
其实不止是城里，农村也有不少，哪些下乡插队的知青，抛妻弃子回城的也不在少数，算得上是一个时代的伤痛。
碰上这种事情，秦川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女孩，想了一会才又拿出一块钱，“小静，哥哥明天才搬过来住，但锅碗瓢盆都没有，明天晚餐能不能在你家吃？”
“可以的，但不用这么多。”陈静点了点头。
“那就让你妈妈多做点好吃的，哥哥胃口可大呢。”秦川揉了揉小丫头的脑瓜子，就锁了门出去了。
这年头要在一个地方安个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主要还是物资太稀缺了，买什么东西都要票，秦川这还啥都没有呢。
除了全国粮票，老家的票在这边大多没法用，秦川只能先去一趟鬼市，半夜三点多就从旅馆出来，悄默默地往什刹海西北角走去。
秦川的脚步很快，穿过几条街巷，绕过一个犄角旯旮的道闸就到了所谓的“鬼市”，里头黑乎乎的，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手电筒光不经意地照亮了某处的黑暗。
秦川扫了一眼，摆摊的很多，买东西更多，但都没有大声吆喝招揽顾客的，也没有买卖不成急眼的，都是和和气气的，跟老家那边一样，也怕闹出动静，上头下来抓人呢。
按照颜青青说的，这会的鬼市进步已经很大了。
搁几年前，摊子上都不会放太多东西，甚至只会放一些代替的东西，比如卖粮食的就放几根杂草，别人一看就知道了，等谈好了买卖，黑暗中就会有人把粮食送过来，这也是怕被一锅端了。
“东西是真全乎啊！”
秦川慢慢地往里走，路过每一家都会扫上一眼，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几乎什么都有，种类之多不亚于供销社。
路过一个只有报纸的摊子时，秦川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会才凑上去问道：“哥们，有票没？”
跟卖其它东西不一样，倒卖票据被抓了，肯定是要进去的，平时都不会把票据放在明面上，只会放几张报纸代替，懂行的就知道这是倒腾各种票据的。
“你要什么票？”摊主打量了秦川一会，才缓缓开口。
“粮票、肉票、酒票、布票、棉花票、工业票……总之搬新家要的各种票，我都需要，自行车票要有的话，也给我来一张。”
“你确定要这么多？”
摊主眯起了眼睛，好一会才说道：“哥们，在这地方，要是糊弄人，可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家里老大要结婚，给他准备新家呢，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闲的，找你逗闷子，那不寿星公嫌命长嘛。”秦川笑了下。
“最好是这样。”
摊主朝后边招了招手，黑暗中很快走出来一人，两人嘀咕了几句，那人就又钻入黑暗中，过了一会才又冒出来。
摊主从来人手中接过一沓票据，点验了一遍才递给秦川，“你自己看要哪些，不够我的话，我再让人去拿。”
秦川翻了一会，大差不差了，就跟对方谈起价格，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一百五块成交了，自行车票就要了八十。
这年头自行车还是奢侈品，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不算票据的情况下，一辆自行车都要两百多，相当于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呢。
现在买辆自行车，不亚于后世买一辆高端的山地车。
谈好了价格，秦川爽快地付了钱，想了下又问了一句，“哥们，能不能弄到外币，美刀？”
“我们不做这个，你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
“你还干掮客的活儿？”
掮客，说白了就是中介，干的是拉纤儿保媒的活儿，跟媒婆一样当中间人，介绍成了才收钱，没成交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再见面，三方都是朋友。
鬼市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谨守“职业道德，发展门路”，掌握着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信息，尤其是涉及到古玩交易的时候，能带人看到平时见不到的好玩意。
“能赚钱，干嘛不干？这市场里边，很多信息是互通的，你要愿意，我给你介绍，按规矩来，成三破二。”摊主说道。
成三破二是鬼市里的暗语，见秦川没明白过来，摊主解释道：“要是成交了，得给我提成，卖家出三个点，买家出两个点。”
“那约个时间地点？”秦川应了下来，本来也打算去友谊商店那边找黄牛，现在多条门路也是好的。
“中午十二点，沙井胡同的小酒馆，我把人带过去，你要多少美刀？我让他提前备着。”
“五百美刀！”
现在官方汇率，一美刀大概可以换一块五，但这是官方汇率，外汇急缺的情况下，黑市肯定要贵不少。
虽说秦川身上还有三千来块，但财不露白，这还是第一次交易呢，都要相互试探，别一不小心就被当成肥羊了。
“行，中午小酒馆见。”
秦川点了点头，随即钻入黑暗的人群中，避免被人盯上了，鬼市可不只有做正常买卖的，也有做无本生意的。
不过鬼市一般都有人罩着，动手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要是天天有人闹事，往后谁还敢来，人气没了，自然就散了。
再往前走，卖老物件的就多了起来，不是卖古玩，是真的卖老物件，这年头哪有什么古玩的概念？
乱世黄金，盛世古玩，可不是一句空话，经济困难时期，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谁有闲钱搞收藏？只有等改开深入了，大伙都有钱了，古玩才能恢复它的价值。
至于现在，它们就躺在旧货堆里，有眼力劲的，把它们找出来，就能花卖旧货的钱拿下来，放个几十年，就能换一大笔钱，后世有不少大收藏家，都是在这年头发展起来的。
秦川上辈子也搞过收藏，但水平只能算业余，说白了就是看过几档鉴宝节目，翻了几本鉴定书，突然就觉得自己行了，然后就成了古玩圈子的羊牯，俗称大肥羊。
反正前前后后花了上百万，最后到手的没有一件是真的，气得他一边砸，一边骂，说这行当里，都是一群畜生来着。
“大爷，这花瓶几个钱？”
秦川在一个大爷的摊子前停了下来，看到一个粉彩的花瓶，瓶身上画了一大一小两条龙，还有不少祥云。
秦川也不懂这瓶子该叫啥，但看着就像老物件，瓶子底部还是带款的，写着乾隆御制四个字。
认不得瓶子，但咱认得款啊！
秦川心想这年头没有古玩的概念，应该没人造假吧？就照着底款买，过个几十年，咱也能当回收藏家。
但秦川不知道的是，古玩只是近二十年不值钱而已，民国时期可是非常盛行的，造假更是层出不穷，后世被“民国仿”坑得倾家荡产的也不在少数。
“小伙子有眼力，这花瓶可是古代皇宫里的，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你要的话，算你便宜点，给个二十就行。”
“大爷，工人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秦川一听就知道，这大爷也不是懂行的，估计是看自己年轻，想黑自己一把，“就一个旧瓶子，都半个多月的工资了，有这钱我还不如去国营商店买个新的。”
“小伙子，你可别乱说，看看底下这字，乾隆御制，这是普通东西吗？国营商店可买不到这样的。”
“那您还是留着吧。”
秦川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心里想买没错，但真花这个钱，那就是妥妥的冤大头，大棒槌子。
甭管这玩意是不是真的，几十年后能值多少钱，搁这年头，它就是一个旧花瓶，就是不值钱。
“小伙子，那你开个价。”大爷急忙说道，这东西都摆好几天了。
“两块钱。”
“小伙子，咱不带这么杀价的，咱不说新的旧的，就说这瓶子的工艺，两块钱搁哪儿都买不到，最少五块。”
“五块钱买个旧花瓶回去，我老娘能用鸡毛掸子抽死我，最多三块钱，行我就拿走，不行就拉倒。”
“行，你拿走吧。”
看秦川真要走了，大爷不敢再拉扯，反正能卖掉就是赚的，“我这还有不少好东西呢，你要不再看看？”
“其它的，您还是自个留着吧。”
秦川付了钱，转身就走，这大爷就是卖旧货的，除了这个花瓶，其它都是家里常见的旧货，连旧衣服都好几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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