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使的右边
第二天下午，林永钢开车带林雪漪去了老麦工作室的摄影棚进行宣传照的拍摄。
老麦的工作室在浦东大道靠杨浦大桥附近，从林永钢的咖啡酒吧过去要半小时左右。算起来，这还是林永钢和林雪漪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外出。
虽然之前林永钢也和林雪漪独处过，在他咖啡酒吧的露天座位里，他听着林雪漪讲述她那跌宕起伏的过去。但那时候他们身处的空间还是开放式的，那样子的独处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特别的感觉。
而现在，林永钢开启了蔚来ES8的自动驾驶，单手轻轻扶在方向盘上，微微别过头看着林雪漪，视线正好对着她完美无瑕的左脸。坐在车里的只有他们两人，这样的封闭空间里，林永钢隐隐感受到了一种与平常稍显不同的感觉。
他想起了林雪漪的故事里，在赫尔辛基托马斯那栋大房子的二楼，少女时代的斯嘉丽躺在卧室的公主床上，等着托马斯的晚安故事，等着那个晚安之吻。
当时的斯嘉丽是否已经有了不同的想法？为什么上车之后两个人突然就不怎么说话了？不行，自己的思绪为什么会这样漫无边际地飘荡开来？
“你在想什么？”
林永钢纷乱的思绪在林雪漪问话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尴尬地笑笑，把视线转向正前方的路面，他找到了合适的话题：“雪漪，我给你招了一个助理。”
在带张薇见林雪漪之前该不该事先跟林雪漪提起这件事，林永钢一直是有所顾虑的。他担心万一林雪漪不同意怎么办，毕竟之前听林雪漪提到过那次面试不太愉快。
“是吗？可我现在应该不需要吧？”
“从你的事务角度讲确实还没到配助理的程度。但是，这个助理比较特殊。”林雪漪没有接话，她只是看着林永钢，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你对张薇还有印象吗？”
林雪漪点了点头：“我记得那个年轻的人事经理，不过那个人给我留下的印象不怎么好，她不太专业。你说的助理不会就是她吧？”
“就是她。她担心你不喜欢她，看来她挺有自知之明的。”
“对她本人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只是说她在工作上不够专业。可她不是在夜总会做人事经理的吗？怎么会委屈自己来做我的助理呢？”
林永钢把张薇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林雪漪说了一遍，幸好，林雪漪对粉丝接触很多，她接受了张薇形象上的变化，也理解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不适合的岗位上做出的那些不适合的行为。
“你认为她可以就行，我相信你的判断。”林雪漪最后说。
那么，林永钢心想，他就算是把张薇过来做林雪漪助理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了。
·
到了老麦的工作室，张薇早就等在那里了。
和林永钢完全不同，或者说和往常的张薇没什么两样，不管张薇说过多少次担心林雪漪不喜欢她、粉丝见偶像会很紧张之类的话，她的实际表现根本就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而且毫无顾忌。
“雪漪姐！我是张薇啊！”张薇叫着跳着，兴奋地扑过来主动握住了林雪漪的手，“我们见过面，那时候你来面试，我二话不说就录用你了，记得吗？”
“记得。”林雪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哎呀，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惊为天人，不过我还真没把你往夜颂那个方向想。现在我才知道你既是魔物娘，又是斯嘉丽本人，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谢谢。不过斯嘉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一切归零。你有这个觉悟吗？”
“当然有啦！我是事业粉，我最爱帮爱豆成就一番大业了！诶，林哥，你跟雪漪姐说过我们的事情了吧？”
“说了，没问题。”
“太棒了！雪漪姐，我帮你拎包。”张薇接过了林雪漪的手包，“你尽管对我一百个放心，我之前只是岗位不对口。林哥都跟你说过了你就非常清楚了，我只要进入正确的角色位置，能力就是无敌的！对了，雪漪姐，你是喜欢我叫你雪漪姐呢，还是斯嘉丽姐？”
“雪漪吧，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都听你的，雪漪姐！”
“那个，老麦，”林永钢对老麦说，“我跟你提过雪漪的脸。”林永钢又对林雪漪说，“雪漪，摄影师得知道你的情况，才好做构图创意。所以……”
“我知道，没关系。”
林雪漪把她遮住半张右脸的长发轻轻掀了起来。
这是老麦和张薇第一次看到林雪漪的右脸，也是林永钢第二次看到。
和第一次看到的情况不同，那时候林永钢出于礼貌，只一眼就伸手帮林雪漪放下了她的长发，但那第一眼的模糊印象依然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而现在，那半张触目惊心的脸庞在林永钢的视线里停留了好几秒，清晰而震撼，持续不断地啮咬着他的心灵。
不，那是远甚于第一次见到的痛苦。那时候的他和她，还只是两个陌生人，店主和客人，仅此而已。
而现在，从老板到经纪人，他们已然变成了朋友，他们拥有了两个月的共同经历。对林永钢来说，林雪漪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故事里的遥远的异国角色。
林雪漪，她已经是他身边很重要的人。
而这个人，该有着怎样苦难的过去啊。
林雪漪没有右眼，她的整个右脸都毁容了。她的右脸从眉心偏右的位置垂直往下，沿着法令线往下一直到右嘴角，再沿着颧骨折回上面，经过耳根回到眉心，整块脸皮都被剥掉了。
林永钢不禁想起了看过的那部电影，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黑暗骑士》，他觉得林雪漪的脸有点像双面人。比双面人好的是，林雪漪的嘴唇是完整的，有头发遮挡的时候，她的唇彩依然可以熠熠生辉。但比双面人差的是，林雪漪的右眼没了，整颗眼球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眼窝。
林雪漪的异色瞳没了，张薇心心念念的萌萌哒的异色瞳没了。林永钢只能从过往的斯嘉丽的网络图片上得见真容。
张薇扑到林雪漪身上，张开双手紧紧拥抱着她。
在张薇的眼角，林永钢看到两行泪水正悄然无声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