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摘星少女（上）
大场有希出生在一个勉强拼凑起来的家庭里。
她经常能看到母亲身上遍布伤痕，家里的东西经常被砸烂在地上。
父亲经常突然气冲冲地回家，一言不合将母亲拖进房间，随后就听见一顿嘈杂声中夹杂着母亲的惨叫。
“可恶可恶！你这晦气东西！今天又害我把钱输光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啊！”
“扫把星！再拿不出钱给我，你就出去卖！”
自此，有希时常看到母亲带很多不同的叔叔回家，进到母亲与父亲的卧室。
年复一年，总是如此。
在母亲的惨叫中成长到四岁，有希稍微懂了点事，她知道父亲是在殴打母亲。
尽管家庭如此鸡飞狗跳，母亲待她依旧不带一丝痛苦的情绪。
仿佛父亲的所作所为皆是正确的。
于是她试图问母亲：“为什么爸爸要打妈妈呢？”
母亲的表情先是惊讶，马上又转为些许娇羞。
“因为爸爸很爱妈妈。”母亲细声答道，话语内容与手臂、腿部、脚踝处的绷带极其割裂，充满荒谬感。
“什么是爱？”她顺势又问。
“喜欢、憧憬着对方，心中感到温暖，这就是爱。”
“爸爸打妈妈是爱的一种方式，而妈妈照顾你是爱的另一种方式，这两者是一样的。”
“妈妈，我不明白。”
有希摇摇小脑袋，脸上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哈哈，有希还太小了，不懂是正常的。”
“那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长大以后你会懂的，故事的名字叫摘星的女孩。”
母亲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
“从前有个孤独的女孩非常喜欢照耀着自己的星星，于是她问天上的那颗星星：你能做我的家人吗？
星星听后欣然接受来到女孩身边，照耀女孩身边的一切，让女孩不再孤独。
星星在女孩身边的日子对女孩来说是最幸福的，可是自从天空中没有星星指路，越来越多人在晚上迷路。
星星只能对少女说：对不起，我的光不能只属于你一个人，有更多的人需要我。
因此星星重新回到天上为迷茫的人引路，而女孩只能呆呆看着手中留作纪念的星星碎片。
最后，少女无法忍受孤独，用星星留下的碎片划破手腕自我了结。”
“女孩是爱着星星的吗？”
“对哦。”
“那星星爱着女孩吗？”
“对哦。”
有希得到答案后，小脑筋转了一会，随即又问道：
“既然星星爱着女孩，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这个……”
母亲明显犯起了难，揉揉有希的头苦笑回答：
“你以后一定也能找到自己所爱的星星，所以不能像故事里的女孩一样哦。”
“只要抓住星星，一辈子都不能放手。”
有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故事的名字叫摘星的女孩，可为什么女孩最后到死也没去试试摘下星星呢？”
母亲怔住了，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从来没想过去摘下星星，始终都在乞求星星留下。
“睡觉时间到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没回答这个问题，母亲将有希送上床铺。
不知为何，此刻母亲的笑容在有希眼中透露出渗人的感觉。
此后，有希再没敢提这件事，母亲对她说的话也更少了。
次年，大场有希五岁，这是她人生的分水岭。
有一天，父亲照旧在屋里殴打母亲，这次迎来的却是母亲撕心裂肺的怒吼。
“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狐狸精！明明我这么爱你！”
“即使是一厢情愿的付出，我都忍下来了！为什么要背叛我的爱！”
……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从里面被打开，衣服上满是血迹的母亲走出。
有希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但这次的争吵把她吓坏不敢出声。
母亲愣愣地朝她走来，眼中无光。
将有希带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父亲僵硬的尸体，心脏处渗出大量血液。
“我把有希带来了……你最喜欢有希对吧。”
“对不起，刚才我有点激动，请你原谅我……”
母亲跪坐在尸体前重重磕头，等她抬起头时，已是头破血流。
令人干呕的浓郁血腥味，母亲怪异的行为。
即使有希饿得不行，也吓得哇哇大哭。
不管哭着的有希，母亲拉她到父亲身前。
“看，是我们的孩子哦，也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是爱你的啊……”
“所以，醒过来说爱我吧。”
“我们三人要一辈子都在一起哦，一辈子……”
“对不起，刚才对你动粗，把你吓到了吧，我真的好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哭声不对劲的邻居终于报警，
等警察强行破开家门，见到屋内这幅惨状后，全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母亲与父亲躺在一起，抱着对方冰凉的手臂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
大场有希率先被赶来的警察从尸体旁抱开。
母亲的眼睛盯着被抱走的有希清晰地说出四个字：“不需要了。”
最后，在确定女人不会有反抗行为后，警察将女人铐起来直接带走。
这是有希跟母亲的最后一面，母亲双手被拷着，面如死灰路过抱着有希的警察。
母亲投来的眼神，当时的她无法理解只觉得恐惧。
后来她才渐渐发觉。
当年，母亲一直拿她当作维系家庭的纽带。
母亲认为只要有孩子在，父亲就会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
其实母亲完全不爱她，对她没有产生一丝感情。
她是母亲的工具，获得的是虚假的爱。
那个眼神注视着的不是身为女儿的大场有希，而是一名对母亲来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事件结束，年仅五岁的大场有希被送入福利院。
她的母亲由于精神系数过低导致无法主观判定为故意杀人罪，而被关押进矫正所接受治疗。
身处福利院的大场有希，意识到母亲对她的感情是虚假的后。
内心充斥了各种情感，空虚、苦涩、痛苦、厌烦……
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第一次生出名为渴望的情绪。
她渴望着爱。
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