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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花魁
乐台上。
几名乐师已做好了准备。
一名盛装女子,缓步走上乐台。
女子穿着身大红衣裳,袖口和衣边有金线绣出的花卉,她头戴金丝编织而成的发髻,其上点缀着红色宝石,手持红色绣花折扇,扇面绘有仕女图案,宽袖长裙的下摆更加繁复华丽,数层纱裙叠织而成,裙摆绣有金色花纹。
她面庞细腻白皙,脸上淡施粉黛,唇上涂着胭脂,莲步轻移间,丝带与花边也随之摇曳。
“她就是雏风?”
“花榜第一名不虚传!”
“听说上月李二公子豪掷千金,结果连雏风姑娘的手都没摸到。”
“哈哈哈哈哈活该!这狗大户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听说前阵子有位老爷酒后欲行不轨,结果被打断了两条腿。可有此事?”
“不止,那人还对雏风姑娘口出污秽之语,连那活都被打断了,怕是以后也不能行事了。”
“我听云清说,好像还是雏风亲自派人踢断的。”
“嘶……雏风姑娘看着这般柔弱,没想到居然那么狠。”
“可不,我听风月楼的秦淮姑娘说,那花榜第二只是背后说了她两句坏话,被雏风听到了,就被一壶滚茶泼在脸上啊!”
“这么说来,确实有些日子没见过花榜第二的楚姑娘了。”
台下宾客骚动起来,同行之人间各自交谈起来,话题自然都是围绕那花魁榜首的。
众才子书生的目光,一时都被台上的女子吸引而去。
宁长逸也在看花魁,但不同于别人,他在看女子发间的那枚簪子。
发簪通体漆黑,乍看与女子乌发融为一体,若非此时成了九品修仙者,隔这么远还真看不见。
黑簪材质似是玉石,在灯火下映出温润的光。其形制颇为简朴,仅在簪头处有个开口,没有其他装饰,不论男女,用来束发都颇为合适。
黑玉簪,正是宁长逸等待的、刻有奇特术法的簪子。
“咳嗯。”
这时,对面的姑姑轻咳了一声。
宁长逸这才惊觉,自己盯着花魁看了太长时间,但他是在看簪子啊。
他嬉皮笑脸地给姑姑夹了几筷子菜,“姑姑,吃这个。”
这时,众乐师弹动琴弦,悠扬旋律自台上流淌而下。箫声的空灵与古筝的悠扬中,雏风轻拂折扇,翩然起舞,宛若一朵绽放的红莲,在风中轻轻摇曳。
女子姿态轻盈,衣袂翻飞,在身着绿衣的乐师中间,宛若一朵盛放的大红牡丹。红色的绸衣,时而犹如垂落的烟云,时而又如奔腾的流红瀑布,静动之间,尽显风华。
台下众人皆是看呆了。
“婆娑起舞,妙哉。”有人赞道。
程起端同样坐在台下,“雏风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一旁的白衣儒生,神情却有些怪异,自从看到那篇《水调歌头》,他就一直这样。
他道:“有此等佳作,诗会头名非程兄莫属了。”
程起端笑了笑,没有说话。
儒生看着乐台上的的女子,道:“今夜能与雏风共赏明月,真是羡煞我等。”
程起端道:“李兄的《菩萨蛮》也是极佳的,头名落到何处,还未可知。”
白衣儒生道:“弗如程兄远甚!”
程起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他道:“程兄,这般惊世之作,你是如何作出来的?”
程起端微笑道:“妙手偶得,运气好罢了。”
白袍儒生闻言,又是唉声叹气起来,“程兄才气,我等望尘莫及啊……”
程起端不作言语,其实他没说谎,得来这篇词,的确是运气好。
他素来对宁长逸看不顺眼,甚至可说颇有怨恨。
而这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对方是谢以兮的夫君。
两人婚事,源于宁谢两家的娃娃亲,但后来宁家遭难,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哪知谢家的老太公,居然把宁长逸救了回来,还力排众议,履行了当年的婚约。
倘若不是宁长逸,谢以兮的婚约对象,或许就是他程起端。
程家和谢家,皆是余杭屈指可数的大商,彼此亦多有合作。
宁氏被抄家后,谢家便有人想同程家联姻,选定的对象就是谢以兮与程起端。
当然,只是两家长辈的口头意向,但谢老太公却把宁长逸救了回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非没有回旋余地。
但后来谢以兮拜入神霄宫,还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那便不一样了。
再加上谢晋安科举榜上有名,程家与谢家,已然不是同一层次的存在。
倘若以前,两家门当户对,再加上生意多有合作,联姻并非不可想象。
但如今,对于程氏而言,谢家已是只可仰望的了。
程起端也死心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谢老太公依然选择宁长逸?
——自己都配不上谢以兮,那宁长逸一个破落户,他凭什么?
不过真是苍天有眼,两人已经和离,他就知道,谢以兮怎会看上宁长逸?
但之前,因心中不忿,他买通了谢家一个仆役,希望观察宁长逸与谢以兮的感情,到底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举动有了其他收获。
那便是手上的《水调歌头》。
宁长逸似乎是在纸上随意写的,仆役将其拿走了也没在意。
没错,这篇《水调歌头》,正是他买通的仆役,从宁长逸的屋里偷来的。
宁长逸刚一写完,奴仆便趁机偷了出来。
他很确定,这篇词,除了那个奴仆,便只有自己看过。
如今,把这篇词在中秋诗会上拿出来,倒也恰逢其时。
只是程起端没想到,宁长逸也会出现在止水园。
但没关系,自己是官学学生,过阵子便要参加科举,在士人圈子里又素有才名,过往也有不少诗词佳作。
至于宁长逸,寂寂无闻,儒士圈子里,从没听过这号人。
就算他跳出来,说是自己写的,谁信?
自己会凭借这篇《水调歌头》,将才子名声进一步传播出去。
到时有哪位大儒看到这篇词,起了爱才之心,收他作学生,那他在科举之途上,便可一帆风顺了。
毕竟,当世大儒学生的名头,其价值绝非金钱所能衡量。
程起端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谢晋安。
当初谢晋安以二十出头的年纪,考过了进士科,足够让人震撼。
而如今他程起端,不消二十岁,即可高中。
他有足够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