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零食（一）

我妈这辈子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六个闺女，一个儿子，16年12月23号之前她是有四个闺女，一个儿子，16年12月23号早上上午九点半之后，她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我妈妈今天65岁了，生那么多孩子，无非是因为重男轻女，当然重男轻女的不是我爸爸妈妈，而是那个年代，我爸爸又是一代单传，所以，搁那个年代我妈妈若是不生出和男孩，恐怕是对不起我们老王家的祖宗的，死了也不得瞑目的吧。

我上边有三个姐姐，下边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因为我妈妈接连生了七个闺女，所以那些年我妈妈遭的罪，可以用火车皮来拉了，现在不说了，后边有时间再详细的跟大家说说那些年女人身不由己的悲哀。

我妈妈的第二个闺女叫可可，没有活到两岁，听我妈妈说那时候人穷，大人忙，孩子都没人管，又因为是女孩，更是满地自己爬，可可姐姐一岁多点，妈妈在做晚饭，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玩，那时候家里养了一群羊，可可姐姐玩着玩着就爬到了羊群里，被老羊给踩到了，吓得直哭，妈妈抱着她，她哭的几乎晕过去，晚上就开始发烧，抽搐。只当是吓着了，找村里的老人给叫了叫，也没啥好转，半个月后我爸爸妈妈带着一百多块钱和二姐去了省会儿童医院，那个时候的人真的是穷呀，穷到一百米块钱就是巨款了。

我妈妈说，那时候的儿童医院都是一米长的小床，而且只能一个人陪护，我妈妈一个农村妇女，没见过世面，可可姐姐还总是不停的抽搐，一抽搐医生就吵我妈妈，最后一百块钱花完了，病没治好出院了，妈妈说，可可姐姐是出了医院，可是她没有回家，那个年代，被丢在路边等死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很多。

妈妈的第四个女儿的名字不是爸爸妈妈起的，是她的养父母起的，叫爱莲。是的，我的爱莲妹妹送人了，出生一天就被送给了很远房很远房的亲戚的邻居了，这么多年，我印象中妈妈只提过三次爱莲妹妹，第一次是我刚记事，是远房亲戚家有白事，爱莲妹妹的养父母带她来参加，我刻骨铭心的记得，当时我妈妈站在角落里，指着远处说：看，就是那个，跟你们弟弟长的很像。

当时我还小，个子不高，我很努力的顺着妈妈的手去看，可是妈妈指的方向人太多，我根本没有看到那个跟我弟弟长的很像的爱莲妹妹。

第二次是15年过年，我们姐弟五个都在家，我妈妈就说：现在老了，老是记挂着她，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我说：妈，咱都这么多年没看她了，也不要她，老了老了去看她，她会怎样想，说和好了，你多个跟你不亲的闺女，也影响她生活，说和不好，她恨你单单把她送人，你说你老了老了心里更放不下了，更何况咱又知道，人家待她也好，好吃好喝，供应上了大学，要是知道她过得不好，咱把她接回来，让她过过好日子。

我妈没说什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次是我19年的时候，有一次我妈妈突然跟我打电话说，她给人干农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太太，提到了爱莲妹妹，说是她也想见自己的亲爹亲妈，我妈就着急了，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孩子。

我也心动了，我跟我妈说，那咱找人打听打听，若是她相认，咱们就认回来。其实对于从没见过的爱莲妹妹我若说有多深的感情，任谁也不会相信。我那样对我妈说，只是觉着我妈妈太可怜，她生养了七个儿女，老了老了，只剩下四个。她的心里该是有多少沧桑。

是的，我妈妈生养了七个儿女，现在只剩下四个了，我那可怜的小妹妹，在16年生了一场大病，从生病到离开。只用了71天。我爸爸妈妈好像一夜之间垮掉了，人这一辈子呀，老了老了，死都不怕呀，确实怕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我那小妹妹那么懂事，连24岁的生日都没过，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百年以后怕是连个上坟的人都找不到呀，所以我妈妈心疼呀，心疼的想替她去了呀。

是的，我妈妈这辈子遭的罪，一火车皮都拉不下，可能也是因为遭的这些罪，她从来都不苛责我们这些待在她身边的儿女，我们小时候，人是真的穷，隔壁邻居开了小卖部，自己孩子拿个瓜子吃，都是用大耳刮子扇的，可是我们家没有，不管多穷，从我记事开始，我爸爸妈妈就没特别短缺过我们的零食。糖果，饼干，瓜子，花生，干果，我小时候都吃过。

要说，我可能是吃的最多的那个，因为九岁十岁的时候，我生病了，骨头坏死，吃了一整年的中药，吐的啥啥都不吃，所以我爸爸妈妈变着法的给我买零食吃，鸡肝鸡心鸡头鸡爪子，猪肝猪心猪头猪蹄子，鸭肝鸭心鸭爪子，鹅肝鹅心，啥啥我都吃过，以至于现在，对于吃的我是样样在行。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爸妈带我去SJZ拿药，火车站旁边小摊上摆的跟山一样的苹果是真好看呀，我跟我妈说，我想吃。我爸也真去给我买了。回来的时候爸手里提着一个苹果，他跟我妈说，一个苹果两块五，97年的时候，一个苹果两块五，我好像吃掉了我爸妈一天的饭钱。

所以，现在的我很少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摊上买东西，潜意识里认定，那些都是骗人的。而且，我的记忆关于爸爸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提溜着一个苹果，慢慢走回来时的窘迫，那个时候的才也才三十几岁，可在我的记忆里，他好像有六十岁那么颓废了。

那一年，因为我吃的零食太多了，所以弟弟妹妹跟姐姐就没得吃了，现在，过了三十几年，慢慢的活的明白了，生活上的大大小小的事我都不跟他们争论，不生气，不争吵，听他们说，跟他们讲道理，因为，这是我那年欠的债。

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说，父母的偏爱，让我从小就没短过吃的喝的，所以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被富养的姑娘，虽然我们家穷，但是人穷志不穷，我也不会因为一口吃的就被人骗走。曹先生就没给我吃的，我选择曹先生是因为他的颜值，我是个颜值控。

不过曹先生好像跟我正好相反，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他妈妈在吃这方面的态度，跟我妈妈截然相反，所以结婚后，我跟曹先生因为吃，生过很多次气，而且我在我婆婆眼里纯粹就是好吃懒做的人，虽然我每天拖地，衣柜里的衣服从来都是豆腐块，虽然我婆婆一年洗一次棉衣，三个月不洗一次床单被罩，但是因为我对零食的态度，我便是个好吃懒做的人。

所以，婚姻，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