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带着鬼头面具的男人站在屋顶,背对着弯月挽了一个剑花,风姿卓卓,一举一动都带着干脆利落的杀意,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勾魂使者。
头顶那枚弯月就是他的勾魂镰刀,他黑衣被风吹起,像是带毒的黑雾围绕在他周围,从屋顶一跃而下。
看着数十少女全部退散靠在墙边,乖顺无比,仿佛看不见打架现场一样,那抬轿的大汉也退去轿子后面,只剩一遮面少女手持一条血色暗红长鞭,一身纱衣被风吹得扬起。
地上一片凌乱,有两道鞭痕和玉葫芦被摔成碎片的痕迹,酒液早渗透地下,风一吹,连酒香都散得无影无踪了。
她本来从轿子中迈出一只脚,和七八个黑衣杀手对视,只是可惜鬼面人这一剑破开了白链的极乐幻境,让她的不败之局立马转危。
那几个黑衣人都从幻觉中清醒,才发现自己居然陷入幻境如此之久,半天才稳住心神,头目朝着带鬼头面具的男人喊到。
“敢问来者何人?”
是敌是友?
一片乌云遮住那个镰刀似的弯月。
“取你性命之人。”
说罢那破开幻境之剑便割断对方喉管,连剑影都没有看到,五六个人就全被割喉,只剩最后一个,似是要拼上最后一把也要刺伤白链,结果眼前一花,轿子已然空了,他还没来得及再寻找目标,就断了气。
鬼面男人带着她也丝毫不觉得费力,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将剑一甩,那削铁如泥的刀锋便一丝血都没有带,收回剑鞘之中。
他只需稍稍使劲便轻易跃上房顶。
那朵乌云被风吹走,弯月再次露头。
国巫身上红色轻纱飞舞,被月光撒上一层金粉,像是在这高台上怎么吹都吹不灭的烛光。
鬼面男人身材欣长,从脖颈可以看出泛着苍白的冷光,指节修长且有力,附着一层薄茧轻轻揽着她的腰。
如此花前月下唯美非常。
——叮铃铃铛
银铃声轻轻响,听得人心痒痒。
那遮面少女眉头紧瞥,像是难受非常,鬼面男人正犹豫不知开口要说些什么才好。
少女先开了口
“你怎么可以把他们都杀了呢?”
鬼面男人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悲悯心痛之色。
传闻中国巫怜爱众人宛如圣女,看来传言无错,今天是他多此一举。
只是心里稍有怪异感觉,像许多话堵在嗓子,最后什么都说不出似的,有口难言如鲠在喉不过如此。
他莫名其妙的想再次多此一举,多提醒一句你不杀他,他便会来杀你,不能如此天真。
他刚刚张嘴叹了口气,结果对方用鞭子把风抽打的猎猎作响,白链一个翻身和鬼面男人空出三步距离。
话锋一转,少女脸上楚楚可怜姿态全无,换上娇喝恼怒,几乎是指着人鼻子骂了
“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随随便便敢破我的极乐之境!?
没看我还没来得及把刺杀的人脑袋拔了,看看他夜壶里的主子是谁吗?
知不知道我一个玉葫芦值多少钱!我现在找谁赔啊?英雄救美也看点时间成不?
姑娘被山贼玷污了你大喊别怕英雄来了,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说你想好了要吃馒头了!”
她从屋顶一跃而下,也不等人回答,更别说按照话本套路里那样抽抽搭搭的以身相许、回报救命之恩了,头也不回的对后面人喊到
“走!”
她向来浓烈灼眼,英姿飒爽,耀眼非常,连一个背影都让人驻足。
抬轿的几个大汉像是不知所措,看那少女步子迈得飞快,雷厉风行,他们看看少女,又看看轿子。
轿子顶也破了,正前方的纱帐也在摔开玉葫芦使用极乐之境的时候扯掉了。
“大人,这这,这轿子可是皇上赐的——诶您走慢点。”
“不要了!他赐的玉葫芦今天都让我摔了,一个破轿子我留着干嘛。”
蒙面女巫头也不回的走,那数十少女才反应过来,皆嘤嘤哭道“大人~走慢些,那些个假死的姐姐我们抬不动,呜呜呜~怎么办呀~”
少女总算停下,看着后面手忙脚乱极其臃肿的队伍,吐出口浊气,把面纱吹得伏起。
“那你们把她们几个抬到轿子上,你们再抬着轿子回星府。”
她先指着扶起假死少女的人群又指指轿子,最后任务落在那几个壮汉身上。
大家一听,又是嘤嘤嘤跪了一片,小巷子几乎变成眼泪和手绢的海洋。
“这是皇上赐您的轿子,我们这些人可不敢乱坐,请您快收回成命吧。”
蒙脸女巫似是懒得争,脚下生风似的掉头,在少女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人用鞭子卷起,亲自把一个个晕过去的少女放在轿子上,揪起一大汉的耳朵。
“给我抬!”
在一片抽抽搭搭娇啼哭喊中,清朗且有磁性的男音轻轻震动空气。
这是他第一句
“我赔。”
——“知不知道我玉葫芦多少钱啊,我现在找谁赔啊!”
“我赔。”
怕那蒙面少女走到巷子尽头消失不见他大声复述了一下。
少女身形一顿,却没回头,应该是因为走到了阴暗处,月光被遮挡,她那身红纱随风飘摇,像是快灭的烛火,奄奄一息。
“不用赔了,玉葫芦是我亲手摔碎,你从不亏欠我。
若是非要赔偿,我就一个想要,那就是想要公子离我远些,起码天子脚下不要再出现了。”
“为什么?你很讨厌我?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那鬼面男人跟了过去,将少女拉回能被月光照耀之处。
白链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先是皱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看向他的眼底,真的除了普通的疑惑再无其它,如一张无字白纸。
少女的怔了怔,随后明眸几乎失去光华,最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与常时无异,退了两步,甩开他的手,甚至话中带着霜雪,如最在街上最初的遥遥一眼一样,少女目光毫无焦点,冷淡非常。
“没有为什么,玉葫芦乃圣上亲赐,世间绝无仅有,想赔也没得赔。
我当然讨厌公子,因为我生得丑陋,每日以面纱遮面。
平时遮面人分为三种,遮丑遮美遮贼心,三种我全都讨厌。
见没见过这种事,且不说公子没有露脸,就算是露了脸我恐怕也不记得,告辞。”
那夜中烛火似的少女不再等待身后臃肿的队伍,而是像在躲避恶鬼似的,匆匆踏风而起,跃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