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水马龙街道繁华,一顶透明纱帐围成的轿子被几个大汉抬起,周围数十个美貌少女口中念念有词皆为祈福之句。
百姓看到轿子纷纷自觉退让,在人挤人的街道劈开一条路。
“叮铃…叮铃…”
轿子中央站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跟着轿子的摇晃手腕脚腕上的铃铛轻轻响起。
本来在这人山人海的喧嚣街道本该是听不到的,只是大家见到祈福轿子纷纷避让肃静,才让这幽静雅致的铃铛声缓缓传出,叫人不由自主放松,宛如疲惫的心被清水轻柔洗过。
百姓透过轻纱看着遮面的巫女,心想如此雪莲银铃明月般的人和巫字联系不上,叫上圣女也不为过,露出来的眉目冷清中带着虔诚,毫无焦点。
直到一老妇带着胖头娃娃避让轿子脚步凌乱,胖头娃娃在人群中跌倒,老妇一声惊呼,轿中人目光才被牵动眼中霜雪融化带上怜爱与担心。
纱帐中传来凌乱的铃声,抬轿的大汉以为轿中人想要下轿,都疑惑的停步。
只是还没等对方示意,那胖头娃娃便被人群中一黑衣面具男抱起交给老妇,老妇频频道谢。
黑衣男子带着一副鬼面具,张牙舞爪,可怖非常,他目光透过喧闹人群看向轿中。
一个是被百姓爱戴的站在轿中绝世而立的巫女。
一个是身穿黑衣戴着可怖面具的莫名男子。
本应毫无交集,却只对视了一眼,轿中人就眼底寒冰崩裂,一只手带着匆忙和颤抖撩起帘子往外看去,纤细的手腕上铃声乱成一片。
轿子的轻纱被掀起,视线不再被遮挡后,那黑衣男人便只剩了下一个背影,不消多时就没进人海,再看不见了。
“大人,下轿吗?”
“不下,走了。”
百姓看那朝着王爷府越行越远的纱轿议论纷纷,一说书先生似的男人摸摸胡子啧啧啧了两声
“听说那世子同巫女相恋,二人违背天意也要在一起,听过的没有不动容的,简直比牛郎织女更让人心痛惋惜。”
“我呀,还听说了世子拒绝青楼百花花魁的时候就说,这辈子他喜欢上没有姻缘的国巫只求她能平安,自己愿意陪她一世都不婚配。”旁边一举着花灯的少女捂着嘴一脸惋惜张口接到。
“还有这事儿?”
“国巫更是为了世子,在五年前就私定终身非他不嫁,独自逃出星府,在城外渡口前约好,结果被前国巫知道后在渡口上生生将两人姻缘斩断。”
“哎,多好的一对儿人啊。”
老百姓不知道国巫犯的真正的重罪是何,以为这国巫只是祈求国运昌隆风调雨顺,便一脚踏入无情道牺牲一辈子,不能同别人相伴白头到老,都是摇摇头感叹声天意弄人。
背后许多见不到光的东西被这沸沸扬扬话本似的传言遮掩的也只剩下感天动地,阴差阳错的唯美恋情。
叮铃叮铃
银铃伴着数十少女的轻声吟诵穿过巷子,直到王府门口。
还没等轿子缓缓落下,王府中便有人出来相迎。
一身雪衣镶嵌着上好的银边在烛火中烨烨生辉,整个人一派雍容华贵张弛有度的君子模样,手中折扇轻轻煽动带起鬓角长发。
“链儿,许久不见了,过得如何。”
轿子稳稳落在地上,甚至都没让轿中人的铃铛发出响声。
雾色轻纱被风轻轻带起又再次落下,轿中人听了对方的话也不应也不答,就端站着。
唰的一声折扇被收起,手腕翻转,似是要伸手挑起那层轻纱,在折扇碰到轻纱之际,轿中人终于舍得动弹,一阵轻轻银铃声响起,她终于探出轻纱外,面色不愉,像附着霜雪。
“世子大人越礼了,若不是知道到了王府,我还以为是兄弟们走错了路抬我来了勾栏院,差点就要骂上一句哪来的小倌如此孟浪,上来就掀客人帘子要往里钻。”
世子听见那伶牙俐齿字字讥讽的声音眉毛挑了挑,后退一步,做落落大方之态。
“国巫许久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来见大人之前过得还算不错。”没被面纱遮住的眉眼透着刀一样的锋利,一字一句皆不透露着嘲讽厌恶。
“每年一度的祈福要辛苦你了,请国巫到园中坐坐?”
“坐就不用了。”
国巫伸手一拒,锵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匕首,照着手心一划,细碎的铃声响起。
她双脚一蹬,从轻纱围得轿子中破开,以足尖站立在轿顶。
破掉的纱帐似云似雾,跟着风动围绕在她周围,颇有一副乘云仙去的模样。
鲜血一滴两滴,她取出腰间别的白玉葫芦,白玉葫芦做工精细玉体通透,只一眼就能看出价值连城珍贵非常。
手心用劲,鲜血顺着掌纹滑下,照着壶口滴上两滴,仰头饮下。
嘴唇沾着酒液在烛火中微微发光,一脸虔诚之意对着月亮,像是小女孩在对着月亮许愿般可怜又可爱。
等到月亮也羞与面对她躲在一处乌云后,她将合十的手掌分开,好像是终于完成不想做的事,刷的一下扯下一块飞扬的纱布,在手心随便抹抹,毫不在意的将沾血的布料扔下。
足尖一点,便从轿顶翻身而下,许是因为放松,面上不愉融化,恢复成本来那副飒爽潇洒模样,甚至都没从轿子里下来,就结束了仪式。
她动了个手势,身边的少女便拿出手帕给她将手轻轻包裹。
“走人。”
几个大汉被示意便蹲下身要抬起轿子。
世子见人要走不退开反而往前迈了两步,不动声色的将轿子拦下。
“链儿同我这么久没见,听说一直陪在皇上左右?我可是知道今日你为了祈求皇上身体康健在正午跳了神舞一个时辰。”
轿子已经被抬起,轿中人又是立身而站,导致她俯视着世子。
“皇上自然与世子不同,况且我看世子大人面色红润福星高照,自然不需要我如此费力的来祈福。如果可以,希望大人以后过年过节都不必费力喊我做无用功,最好是在重病灾祸濒死丧仪再喊我,我一定在大人的灵堂前好好舞上一曲。”
世子怒极反笑,端着谦谦公子的面皮轻声说了句好
“若是重病灾祸濒死丧仪,链儿一定要来灵堂好好祭拜,毕竟死的又不是我。”
“李潇熠!”
白链瞳孔震动,像被人踩了痛处,蔫了声,手心的手帕也因为伤口崩开被血染成红布。
她咬紧牙齿,嗤笑一声,便把红布一丢而下,铃铛声带着怒气哗啦啦乱响,宛如一阵碎雨下过。
“走!”
李潇熠看她众星拱月般的被人抬走,地上那两张沾血红布,皆是又张扬又刺眼,叫人忽视不得,俯身捡起。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王府随即派出许多死士,随轿而去了。
窄巷中,围绕纱帐轿子的少女最外围的那几个好似全身无力般纷纷倒下,连声呜咽都没发出,可想而知来人不是善类。
“落轿!”
少女们停下口中祈福之词,壮汉也进入备战状态。
轿中人声音中气十足,似是有些生气了。
“你们要是想打,对付我一个就是,何必残害无辜少女,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群蒙面人互相示意,其中一个头目张嘴恶言,
“你这妖女迷惑世子皇上和百姓,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我是问你们的出处,不是问我自己是什么人,我自己是什么人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张嘴就是替天行道,真当自己是英雄了?!你看老天爷理你吗?上来便骂我妖女,我不骂你们狗熊都是今日心情好,要战便战!”
那头目被嘲讽,居然张嘴接道“早些坊间听闻巫女更比圣女,爱民如子,悲悯众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口出狂言的泼妇,看来传言大半皆假。”
“长舌妇般的拐着弯骂人,今日莫说打架,就算是比骂人,你们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哼!出来应战!”说罢她抽出圈在轿子上的鞭子,噼啪两声地上便尘土飞扬,遮挡轿中人的一面轻纱被鞭子卷了下来,黑衣人纷纷抽出刀剑准备应战。
她不慌不忙将腰间酒葫芦嘭的往地上一砸,这一下又狠又利,十分果决。
酒液和葫芦碎片落了一地,还没等杀手们反应,轻纱帐中随着酒气炸开,仿佛飘出无数大朵大朵的七色云彩,不止把轿子轿夫和数十少女乘托而起,甚至将杀手也一并带上。
本是月半的晚上,居然洒出日光,天上乌云纷纷躲避,霞光乍现,轿子和众人皆乘云而上,仿佛来到天宫极乐之境。
境中宫殿巍峨壮丽,仙子随着仙乐起舞,面上皆带着悲怜之情,仙果酒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歌舞升平恍若太平盛世,让人想沉醉其中过尽一生。
漫漫烟雾中隐约看见宫殿主位的轿子中走出一穿着红色轻纱的女子,她蒙着面,面罩无风自动,仿佛是被浑身烈焰色的衣服烘托而起,带着太阳般的浓烈十分灼眼。
“啪!”她手中的鞭子舒展开来,刺耳的鞭声带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传进大家耳朵里。
舞动的仙子听后表情更加悲悯,甚至从美目中流出眼泪。
主位怒目而视,让人忍不住想上前询问主位仙子为何如此生气怒火中烧。
还没等仙子张嘴,嗖的一声,传来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凌厉干脆。
宫殿突然地震般的剧烈摇晃,头顶簌簌掉落下灰尘瓦砾,逐渐有崩塌之势,桌上鲜果酒肉纷纷加速腐烂化成一滩,随后所有食物和桌子椅子一起化成沙子融入地里。
仙子也不再起舞,脸上的悲悯变成惊恐后待那滴泪水噼啪落下,所有美貌仙子就全都化成烟雾随风消散了。
带着酒气的七色云彩被长剑劈开后也慢慢变成白雾,接触到月光后立马蒸发了。
目障消散,刚刚种种不过全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