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世步】江湖载酒行(八)
1、本文为花亦山心之月世子与步夜同人,一般向
2、同坑朋友点梗,非我原创
3、有私设,纯架空世界观,与现实无任何联系,ooc归我
4、挪用点再改用点花果山的设定,本文中的陈王太子皇帝什么的,和原著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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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少侠在步夜房中躺了一昼夜。第二天傍晚,他总算能将双眼睁开了。
人最好的状态便是合于四时。早上瞧着天边从晨光熹微到通彻大亮,晚上注视着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下,作息合于昼夜变化;春天播种,秋天收获,炎夏酷暑难耐、寒冬严寒刺骨,宜修养。
抬眼若见旭日东升,心情也能随之好转;抬眼若见日落西沉,难免抬不起兴致。孩童正处生命初创之时,永远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对此大抵不大敏感;但人一旦过了一定年纪,心中揣起了忧愁,肩上挑起了重担,与自然的联系也就变得越发紧密。
花少侠睁开双眼,沉睡的记忆也随之一股股地涌进脑海中。他想起来了——前来求医之人恳切的表情,药铺前三人的死状,逝者亲属的哀嚎,公堂上的审判,兄长未署名的信,还有那个他连全名都没问到的“叶大人”。昨日的震惊、忐忑、悲伤、绝望,他也一一想起来了。
窗外夜色渐浓,为他心中的不安与悲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滋养。
屋内有人点亮了书桌上的烛台。
“醒了?”点烛的人略带笑意地说道,“正好,晚间的药不用我喂你了。”
花少侠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只是腰上一使劲,后背就跟着疼。他差点忘了,昨天他刚受了三道鞭子。打得确实是不重,但疼也是真的会疼,好歹破了皮见了血。见了血,哪有不疼的道理。
步夜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肩,将他扶了起来。
现在他不光救不了江城患病的百姓,帮不了他的兄长,还要劳烦步夜看着他养伤,就连起身这点小事都需人帮扶。花少侠一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幼时教书的先生对兄长的要求总比对他要严苛几分,兄长诵读名文经典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斗蟋蟀;兄长闻鸡起舞,他却一睡睡到日上三竿——有兄长的羽翼庇护,落到他双肩上的,总是那轻的担子。曾经被他视为谈资的童真的幼年时光,如今成了叫他越想越成悔的无耻录。
“看来我离开之后他们说你坏话了。”步夜瞧见他眼底里那忧郁的底色,轻声说道。
“他们没说什么。”
“那就是你在胡思乱想。说说看,在想什么?”
说什么呢?谁亏待他了?没有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在想我该去哪里。”
“你准备离开江城?”
“没想好。”
“江城是你的故乡吗?”
“不是。”
“也不是我的。看来我们都不会在这里久留。”
“不留在这里,却也不知道去哪儿。”
“你不打算回家。”
“没这个打算。”
步夜笑了:“那就改天再想。想好之前,你就跟着我。”
“可是你要给病人治病。”
步夜一愣。可是?医生不就是给病人治病的吗?他怎么会这么用词?
——我跟着你,可是你要给病人治病,所以我在想我该去哪里。
步夜恍然。他仍对昨日医闹之事耿耿于怀,加之伤病在身,因此担心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少年人的心思不难猜。
他于是说:“对,你可以帮忙。”
榻上之人一阵沉默,大抵是心里仍过意不去,却又对自己的心结羞于启齿。
见他拿不定主意,步夜便提议:“晚上的风不错,吹着很舒服。要出去走走吗。”
花少侠点了点头,随即装作没事人一样想要动身下床。步夜本想扶他,可是手一靠过去,那人的眉毛就蹙起来,不甚好看。罢了,既不是什么要害的事,便由着他去好了。
江城地处偏南,辖区内多丘陵和河流。太守府依山傍水,山清水秀,景色颇佳,四时咸宜;从步夜暂住的这间客房向外看,正可以看见府内的庭院。青砖黛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假山堆叠,轩榭连廊;身处其中,当局者迷,但若从高处眺望,设计者的心思便全部暴露在了观众眼前。
彼时正是清爽的时节,天气不凉,风也不烈,甚是怡人。步夜往花少侠身上披了件宽松的衣服,便领着他出了门,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府内的庭院中。
“太守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情趣。”步夜自顾自地走着,花少侠对赏景没兴趣,便跟在他后面。院内的水池中零星地开着几朵莲花,有的花瓣都被鱼虫啃食了,并不美艳,甚至还有几分凄冷的意思。
花少侠忽然驻足,遥遥地望着水上漂着的憔悴的花。步夜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了个身,又折回他身边。
“院子是美的,就是莲花开得不好。”那看莲花的人道,“南塘的莲花开得好,夏天一来,便能开一池子。南塘莲花的莲子也好吃,做甜粥或是甜糕的辅料最合适。莲藕可以熬藕粉,拌成凉菜也好吃。”
步夜看了看他,应和道:“南塘的莲花确是一绝。”
花世子垂眸。
“药谷的莲花不及南塘,改日带我回去见见可好。”
花少侠勉强地笑了:“先回药谷,再下南塘。我在南塘无亲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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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夜哄着花少侠喝了药,又哄着他睡去。到底还是个孩子,胸中无城府,心里揣不下事,想的什么旁人一看便知。循序渐进,对症下药,这是医家的本事;连蒙带骗,胡搅蛮缠,这是江湖人的看家本领。花少侠,还是太嫩了。
步夜往烛台中添了些灯油,烛火向上窜了一窜,好像烧得更旺了些。他在桌前坐定,将托人从药铺送来的医书翻开,想借着这点零星的时间再读上几页。
过了零点,就该是第二天了。只是黑夜没有间断的时候,从前一天一直黑到后一天,稍不留神,就忘了“改朝换代”的事了。
医书上的文字简明扼要,须得配合着后人批注才能看明白。原文在上,注解在下,视线一上一下,读书之人一时恍惚,便失了神。
幼时的记忆尚未被他彻底遗忘,步夜记得,在王家尚是太子党羽、豪门贵族的座上宾之时,他曾听说过南塘花家。花家自前朝便是显贵之家,花家先祖受家族恩惠,少时精读文武书籍,雄才大略,曾领花家军拱卫京师,又迎先帝登基而建景朝,乃是大景一朝的开国功臣;后又献革除弊政之妙计,与先帝杯酒释兵权,解甲归田,携家眷退居南塘,世袭南国公之爵。
花家最厉害的便是花家先祖手上的那本《花诏录》。有关《花诏录》的传闻数不胜数,有说《花诏录》早在释兵权之时便已被销毁,也有说《花诏录》至今传世;有说那上面写着的是先帝丑闻,有说那上面写的是天星运数,还有说那是能使天下易主的宝物。总之传得神乎其神。花家历代家主对此闭口不谈,更为这《花诏录》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步夜不信那些玄幻的传说。倘若世上真有《花诏录》这个东西,他倒觉得这会是本经世奇书。
自王家灭门之后,步夜便不再关心那些权力纷争之事,只是药谷门中有人议论,他便跟着听了两耳朵,说是花家威势已不复存在,门客大多各自散去,怕是不久之后,就要彻底融进平凡的大海了。
虽说显赫之家终有落败之时,传奇也有写尽的时候,但大景以世家大族为根基,花家百年历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已衰微,却仍不容小觑。
昔日往事又涌过心头。步夜愣了一下,苦笑着将那些陈年的情绪扫去。
他看着榻上那一身伤病的人,不知怎的,心中竟萌生出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