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晋王府日常

“夫人仍未醒么?”

司马昭立在门外,眉峰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的焦灼。

如今已至正午,苏瑶自昨夜睡到现在,一点东西都还没吃。

门口的侍卫双手捧着食盘,指尖微扣,轻轻摇头——这些饭菜都是刚做好就端来了,凉了又端回去,再换热乎的来,至今未动一口。

“夫人从不如此嗜睡……”

他越想越觉不对劲,抬手推开房门径直而入。进去便见苏瑶仰卧在床上,被子都掉在了地上,发丝散乱地贴在枕间。

司马昭见状无奈摇头,迈着轻步走到床边坐下,先是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指腹摩挲片刻,确认没发烧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不要离开我……”

苏瑶眉头微蹙,眼角泛着细碎湿意,嘴里念叨着,梦里的她正在参加外婆的葬礼……

司马昭却没听清,俯身下去,侧着头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气息放得极轻,可她已然说完了。

见她睡得正香,司马昭本不想叫醒她,可如今已经正午了,她也该吃些东西才好。

“夫人……夫人?”他指尖轻轻搭在苏瑶的手臂上,微微晃动,语气里满是温柔。

苏瑶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不乐意,猛地翻过身去,抬手摆了摆:“不起不起!不要叫我,我再睡一会……”

可司马昭却不依她,伸手将她轻轻拉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被褥,仔细盖在她的身上。

他垂眸看着她,轻声说:“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如此嗜睡?”

苏瑶一听是司马昭的声音,瞬间清醒,身子往后缩了缩,连忙推开他挪开了位置。

“呃……没有没有,我只是……天气变凉了,犯困,只想睡觉。”

“那也要吃些东西才好,如今已经正午了……总这么睡着不吃东西,身体可怎么熬得住?”司马昭说着,又要伸手去拉她。

苏瑶猛地往后躲,挪了挪身子就要下床去。

“还未更衣。”司马昭再次叫住她,趁她停顿的间隙,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难让她挣脱。

随后司马昭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她的衣服,伸手便要帮她穿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苏瑶连忙伸手将衣服抱在怀里,指尖攥着衣襟,脸颊微微泛红——她哪里敢让他给自己穿衣服呢?而且他是男的,我一个母胎单身的,哪里能让他占了便宜去?

可苏瑶拿到衣服之后就开始犯愁:这衣服……怎么穿呢?还有这么多带子,都是绑在哪的?好麻烦啊!

司马昭见她手忙脚乱,指尖反复捏着系带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叹了口气,还是上手拿过了她的衣服。

他先理平衣襟褶皱,再逐一穿过系带,仔细帮她穿上,最后在腰间系好带子,动作轻柔得似怕碰疼她。

苏瑶低着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觉得奇怪:难道他平日里也帮着他的妻子穿衣服吗?这不就是妥妥的暖男吗?

做好之后,侍卫也端着饭菜进来了,将饭菜一一摆放好之后就都退出去,门也给带上了。

司马昭牵着苏瑶的手,指尖轻轻握着她的掌心,领她到桌子边,又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拿起筷子便帮她布菜。

“呃……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自己来的。”苏瑶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都说古代男尊女卑吗?他怎么对我这么好?事事周到,连吃饭也要帮自己吗?

“往日我常在外奔波,与夫人聚少离多,府里大小事务都由夫人替我打理着,如今闲来无事,也该由我替夫人费费心。”

司马昭边说边夹着菜,夹好之后又放到苏瑶的面前,还特意挑了块无刺的鱼肉——连鱼刺都帮她挑了出来,碟子里的鱼肉,是没有一点骨头的。

苏瑶见他做的这些事情,心里难免有些触动。

“那就谢谢啦!”

说着苏瑶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她刚开始是狼吞虎咽的,可瞥见司马昭端坐的模样,生怕他察觉到什么,便放慢速度,学着他的模样细嚼慢咽。

吃完饭后,亲卫快步走到门口,低声跟司马昭说了些什么,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邓艾来府中议事,夫人用完饭后,可带炎儿去花园逛逛,待我处理完事务,便去寻你们。”

“好。”苏瑶嘴里还吃着饭,含着食物点头应和着。

司马昭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柔和了几分,随后转身离开。

“别的不说,这里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每一道都是我爱吃的。虽然没有外卖,但是可比外卖好吃多了!”

苏瑶喃喃自语,可一想到要带司马炎,又犯了愁:一会儿还要去带着那小孩儿玩吗?他会不会又哭啊?最烦小孩哭了,哭起来哭个不停。

苏瑶从小就是外婆一个人带大的,外婆去世后就剩下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对待小孩子这种需要耐心对待的物种,她自然就觉得麻烦了。

吃完了,苏瑶起身,离开了楚玉院。

前面由侍卫引路,脚步不快不慢,直接带着她来到了花园里。

“母亲!”

刚到花园没多久,苏瑶正低头感叹着这里的景色那么美,身后就传来了司马炎清脆的声音。

她回头,就看见司马炎笑着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脚下一绊,一下子就扑在苏瑶的脚边上,还摔了一跤。

司马炎仰着头,大眼睛亮晶晶的,以为母亲会像往日里一样,蹲下来将他抱在怀里。

可苏瑶眉梢掠过一丝嫌隙——这小孩,怎么在平地上跑着都能摔一跤啊。

他怎么这么看着我?他想让我抱他吗?可我哪里知道该怎么抱小孩啊?我要抱他吗?不要吧?

“母亲……炎儿想要母亲抱。”司马炎小手攥着她的裙摆,指尖微微用力,恳求的眼光望着她,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啊?抱……抱你啊?”苏瑶不可置信地说出口,语气里满是迟疑。

司马炎见状,连忙激动点头,眼里的期待更甚。

不管了,抱就抱吧,我之前也去过猫咖……我想想我是怎么抱猫的……苏瑶心里嘀咕着,脑子里回想着抱着小猫的情景,缓缓蹲下身子。

司马炎立马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了苏瑶的脖子,力道不小。

苏瑶刚要起身时,才发觉——这小孩可比猫重多了啊!

她暗自疯狂使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手臂绷得发紧。

小莲站在一旁,看着苏瑶身子微微晃来晃去,生怕她摔倒,连忙伸出手来,随时准备接着。

“简简单单……简简单单!轻得很!”苏瑶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安慰自己。

“母亲……您与父亲,为何吵架呢?”司马炎小手把玩着苏瑶身上的饰品,指尖捏着玉扣,低着头小声说道。

苏瑶听完明显一愣——吵架?莫非是梦里最后的那个情景?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啊?想了许久,才想好了说辞,反正这小孩什么都不懂,我随便糊弄糊弄他算了,真要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这个嘛……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又和好了吗?你个小屁孩,担心这些做什么?再怎么吵架,我们都还是你的父母啊!”

“可是炎儿,从未见过你们吵架……府里的人说您服了毒……炎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司马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模糊的,带着哭腔。

苏瑶听完心里瞬间一紧:服毒?他们不是挺恩爱的吗?为什么要服毒呢?难道是因为那晚吵架的事情?

司马炎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掉,他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平日里一向恩爱的父亲母亲,竟在那日大吵一架,之后父亲不让自己去看望母亲,没多久就听说母亲服了毒……

苏瑶低着头看向他,看见了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却没法出任何的声音。

“你这小屁孩,哭什么呢?”

“自炎儿记事以来,父亲在府里的日子屈指可数,从小都是母亲陪着我玩儿,怎的父亲一回来,就要跟母亲吵架,气的母亲服毒呢?我讨厌父亲。”司马炎声声俱下地说着,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可在苏瑶听来,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触,她从小父母身亡,没有经历过这些……

可她看着司马炎哭成这样,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反倒觉得这小孩跟她有几分相似:小的时候也经常会被别人欺负,回到家里浑身的伤,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她也总说不疼,擦药的时候疼得落泪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她抬手帮司马炎擦去了泪水,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又轻轻拍了拍司马炎的后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母亲的样子。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谁说我服毒?吃了毒药还能活啊?你父亲,肯定也有他的苦衷……呃……古人云,百善孝为先,怎么可以说出讨厌父亲的话来呢?”

“可是父亲让您生气,还不让炎儿见您。”

“哦,是因为他不让你见我,所以你才讨厌他吗?”

“因为他让您生气,炎儿还经常看见您哭。”司马炎越说情绪越崩溃,哭得越来越厉害,泪水把衣襟都打湿了。

苏瑶见状更加慌了:这怎么越安慰他他哭的越厉害啊?我还是不擅长跟小孩相处啊!

“哎哟,好了好了好了,那我不跟他生气了,我也不哭,你也别哭了奥!别哭了别哭了,你瞧瞧你哭的,哎哟我,你咋那么多眼泪呢?”

苏瑶说着,将他轻轻放了下来,蹲在他的面前,掌心轻轻帮他擦着泪水。可看见他鼻子上冒出鼻涕泡的时候,又瞬间露出嫌隙。

“你别哭了唉!你再哭,再哭我不跟你玩儿了!”苏瑶见不管说什么他都停不下来的哭,只好换个战术,心里想着:一般小孩都吃这一招吧?

果然有效,苏瑶说完,司马炎立马就闭了嘴,抽噎着停下哭声。

苏瑶才松了口气,伸出两个手指,抓起司马炎自己的衣袖,帮他擦了擦鼻涕。

“不哭才是好孩子呢!对吧?你看你一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脏死了……”

司马炎的情绪得到了安抚,又朝着苏瑶伸出双手,眼里带着依赖。苏瑶立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又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抱着他在花园里逛着,一会儿跟他聊着这些花的品种,一会儿问他今天都吃了什么,玩儿了什么,反正就是一直没闲着,生怕冷了场。

逛着逛着,她发现司马炎没再说话了,余光瞥过去,看见他正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平稳。

这是哭累了吧?唉,总算是睡着了,不然我可不知道再跟你扯点什么了……

“世子睡着了,那奴婢就抱着他回屋里睡吧。”小莲轻声开口,生怕吵醒孩子。

“嗯,这儿风还挺大的,别感冒了。”说着苏瑶就把司马炎给了小莲,动作轻柔。随后小莲抱着司马炎,弯腰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等她离开之后,苏瑶才显出原形来——真累啊,抱着他逛了这么久,肩膀都酸死了!她抬手揉了揉肩膀,赶紧活动活动筋骨,随后走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

趴在亭子的栏杆边上,望着那花丛发呆:我到底是怎么穿越的呢?那些小说不都是什么车祸,撞头吗?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啊……真倒霉,睡觉也有错。

突然,她看见花园里有一处湖水,眼睛一亮,起身朝着那边走去。

湖?水?哎?好像也有说跳水里就能穿回去的吧?试试!反正我会游泳,穿不回去也淹不死我。

正想着,她提起裙摆就要跳下去,身边的侍卫连忙上前一步拦住她:“娘娘万万不可!此湖水深且凉,恐伤了身子!”

苏瑶被他拦了下来,脸颊微微发烫,只觉得尴尬:忘了他们还在这守着了……得引开他们才好。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做什么啊?你们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花园里常有蛇虫出没,大王知道娘娘怕那些东西,特地吩咐属下,陪同娘娘在此。”侍卫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感谢感谢!但我不怕!哈哈哈哈……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情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苏瑶干笑几声,朝着他们连连摇手,试图打发他们走。

侍卫们都犯了难:虽说大王说过府里一切事宜全听王妃的,可是……前几日王妃服毒的事情,大王就震怒,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如今若留王妃一人在此,万一出了事,肯定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们虽有为难,可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瑶见状头都大了:这些人,难道只听司马昭的话吗?

“大王!”

她急中生智,立马朝着侍卫们身后高声唤道,声音故意拔高几分。

侍卫们都以为是司马昭来了,连忙转过身去,屈膝跪下行礼,头埋得极低。

苏瑶抓住这个间隙,踩着湖边的石头纵身一跃,投进了湖里。

“娘娘!”

侍卫们听见水声,连忙起身,纷纷跳进湖里——王妃若有半分闪失,他们是肯定活不成了。

苏瑶在水里扑腾着,手脚乱挥,可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心里的期待落了空,又死心了。

随后几个侍卫赶紧将她捞了上来,苏瑶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靠在湖边的石头上,声音带着失落:“怎么这也不行啊……我要回去……”

侍卫们都纷纷跪下,头磕在地上:“娘娘,是属下们疏忽,属下该死!”

苏瑶什么都听不进去,这时,司马昭赶来了。他刚踏进花园,就看见苏瑶整个人湿漉漉的,无精打采地靠在湖边的石头上,脸色苍白。

“怎么了?”

他小跑到苏瑶的旁边,蹲下身来,伸手紧张地摸了摸她的脸,指尖带着担忧。

苏瑶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委屈:“没事……没事!”

她心里苦,但她偏偏还不能说出口。

说完后,司马昭眼神瞥向跪着的侍卫们,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气,周身气压低了几分。

侍卫们见势,立马俯身磕头,声音发颤:“是属下们一时疏忽,大王饶命。”

苏瑶见状,连忙凑上前,伸手捂住司马昭的嘴巴,硬生生把那句“拉出去杀了!”给摁了回去。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我突然觉得有点热……哈哈哈,对,有点热,你觉得呢?”

苏瑶尴尬地笑着,手还在紧紧地捂着司马昭的嘴巴,指尖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见司马昭看向她的时候,她才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指尖微微发烫。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是看见你嘴巴上有脏东西,帮你擦一下。”

随后她又看向跪着的侍卫们,语气尽量放得严厉:“赶紧走啊!你们没有事情要做吗?那么闲,还在这趴着干嘛啊?”

苏瑶说完后,侍卫们缓缓抬头,偷偷观察司马昭的反应,见他没有说话,才连忙道谢,起身快步离开了。

苏瑶见他们都离开之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可不能连累了他们,是自己非要跳的。

抬头时,她对上司马昭的眼睛,他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深邃得让她看不懂……

“你……怎么了?”苏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司马昭摇摇头,没说话,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走吧……我身上湿漉漉的,会弄湿你的衣服的……而且我觉得我自己挺重的……”

苏瑶任由他抱着,不敢违抗,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司马昭抱着她,手臂使了些力气,手腕紧紧环着她的后背,生怕她滑落。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苏瑶湿透的衣服渐渐也弄湿了他的衣服,那凉意隔着衣料透到了心里……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心里还是有气,服毒,投湖……她不断用这些方式来告诉自己——她已经对他失望了。

抱着苏瑶回了楚玉院,司马昭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开口吩咐下人:“速去准备热水,再备些驱寒的姜汤。”

苏瑶猛的抬头,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今天他就非要给自己穿衣服,等一会不会还要给自己洗澡吧?!司马昭正要起身离开,苏瑶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下摆,指尖攥得紧紧的。

“你去哪?”

“去制些香……泡浴时你总喜欢点着。”司马昭回头看她,语气平静。

“你……你你你,你不会要跟我一起洗吧?”苏瑶双眼睁大,直直看着他,手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眼神里满是紧张。

司马昭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眉头微蹙:她怎么这么大反应?

“往日里,不都是一起吗?我如今身上也湿透了……”

“不行!”

没等司马昭说完,苏瑶连忙开口打断他,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他们是夫妻,可我不是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他一起洗澡?!那还得了!一会洗着洗着,指不定他还要做点什么呢!不行!绝对不行!

可抬眼看着司马昭,他眼里还是一种自己看不懂的感觉,深邃得让人发慌。

他不会生气了吧?他妻子平日里都是跟他一起洗澡的吗?我若是拒绝他……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我不是他的妻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有这种可能啊,他对自己这么好,完全是因为自己如今在他妻子的身体里……

万一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换了人,那肯定是要生气的,以他的脾气,肯定会一刀砍死自己!不行不行!不能死啊,死了我怎么穿回去啊!可是我也不能跟他洗澡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司马昭从苏瑶的眼里看出了她的为难,那紧张不是装出来的,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语气放软了几分:“罢了,我尚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夫人,便自己泡浴吧。”

说着,他垂着眼眸,转身离开了,背影带着几分落寞。

苏瑶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门被关上,确认他已经离开之后,才敢大口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没多久,好几个侍女端着衣服、首饰还有香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便引着苏瑶往浴房去。

苏瑶哪里认得路?只好让她们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来到了一间阁楼里。

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正中央是一大口温泉啊!苏瑶瞬间目瞪口呆:我的老天爷啊!在屋里泡温泉啊!还这么大!只有我一个人!真爽!

随后就开开心心地跑了进去,侍女上前帮她脱衣服,苏瑶虽有些不适,手脚僵硬,可总比司马昭在的好。

她走到温泉边上,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啊?我不是穿到了他妻子的身上吗?怎么这张脸……还是我自己的啊……莫非是什么障眼法?他看着我是他妻子的模样,我看着我就是我自己的模样?不管了不管了,先泡个澡吧!舒舒服服的。

她抬脚走进温泉,靠在石壁边上,舒服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

池里飘着层层花瓣,旁边还放置着香薰,香气袅袅,身后还有侍女帮她擦拭着身体,动作轻柔。

“这妥妥的五星级酒店才有的待遇啊!太舒服了。”

先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一时半会儿穿不回去,就先享受吧!别的到时候再说!再扭头看看周围,侍女们手里都端着糕点,见她看过来,纷纷蹲下身子,将糕点递到她的嘴里。

“嗯……桂花糕!嗯……这是糖糕!都是我爱吃的!真好,谢谢啊!一会给你涨工资!”

她心里乐开了花,不停念叨着,可侍女们却听不懂她说的“工资”是什么意思,只当是夸赞,连忙躬身应着。

突然,她朝着一旁的小莲招了招手,小莲连忙俯身下来,耳朵凑到她嘴边仔细听着。

“你觉得啊……我有什么不一样吗?”苏瑶说完,还一脸认真地看着小莲,眼神里带着期待。

可小莲却轻轻摇头,她确实觉得王妃近来有些奇怪,言行举止都与往日不同,可到底也不敢说出来,怕惹得王妃不快。

“你跟我说实话,我不生气的。”苏瑶又追问道,语气放软了几分。

“小莲……不知。”小莲垂着头,声音低低的,不敢与她对视。

苏瑶见她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就干脆没有再问了,心里暗自叹气: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泡着温泉,吃也吃饱了,苏瑶穿好衣服走出去之后,才发现天又黑了,暮色已经笼罩了王府。

“又过了一天。”

苏瑶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小声嘟囔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司马昭好歹是个晋王啊,这么大的王府,就给自己的妻子穿这样的衣服?今天看那小屁孩穿的衣料,可不比自己的好多了。

还有这些首饰……看着款式老旧,不像新制的。

“这……这是穿了多久的衣服了?还有这首饰,不好看。”苏瑶忍不住说出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

一旁的小莲连忙开口解释,生怕她误会:“娘娘,这都是您素日里穿的衣服,您先前吩咐过,府里上下一律从俭……所以都不让送新的衣裳和布料……”

“是吗?”

苏瑶一脸疑惑,心里暗道:这么说来,这王妃倒是个节俭的人,还挺好啊。可我估计也就穿过来玩几天吧?奢侈几天应该没事吧?

正想着,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侍卫搬着几个箱子,往一处阁楼里走,脚步沉稳。

电视里箱子里装着的都是一些首饰珠宝,这肯定也是!

随后苏瑶就朝着那边走去,小莲连忙屏退了其他的侍女,快步跟了上去,低声劝道:“娘娘,那处阁楼您还是别去了……”

“参加娘娘。”

没等苏瑶靠近,搬箱子的侍卫们就停下脚步,抱着箱子朝苏瑶行礼,动作整齐。

“不用管我,你们忙你们的!”苏瑶连连摆手,绕过他们,跟着进了那阁楼。

“娘娘,上个月大王吩咐过奴婢们,不让您靠近这里。”

小莲跟在她身后,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这阁楼附近有很多人看守,里面放着一些进贡的物品、赏赐的东西、衣料、珠宝,还有各种大刀、长剑长枪、匕首……以及一些重要的信件,都是府中机密。

“为什么?他这么小气啊?把好东西藏在这,还不让我来?”说着苏瑶不顾小莲的阻拦,径直走了进去,脚步轻快。

侍卫们一看是苏瑶,也不敢阻拦,只能面面相觑。

苏瑶进去一看,里面堆放着好多东西,琳琅满目。她走到刚搬进来的箱子旁,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金灿灿的珠宝,光芒耀眼。

“天呐!这么多?这得多少钱啊?”说着她拿起一块金锭,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十足。

“娘娘,大王若知道您来了这里,肯定会生气的。”小莲在一旁急得不行,连连跺脚,生怕出事。

“真的啊?!”苏瑶听完猛的扭头,眼里满是紧张——她最担心的就是司马昭生气了。

“那我们赶紧走。”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可慌乱之间,她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箱子,里面滚落出好多东西来,一卷画像从里面掉出来,滚到苏瑶的脚边。

她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心里满是好奇,还是俯身去捡了起来,轻轻展开。

这画像是位女子……可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她越看越觉得亲切,像是在看自己。

“这是娘娘的画像呢,两年前大王亲自为您画的,前些日子您还找来着,原来是放在这里了。”身后的小莲见她疑惑,连忙上前解释,语气带着几分羡慕。

“我的?对啊!这个人不就是我吗?!啊?我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难怪他没觉得换了人呢……”苏瑶恍然大悟,忍不住说出了口,语气里满是惊讶。

“娘娘,您说什么呢?什么……换不换的?”小莲听着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苏瑶在说什么,眼神里满是疑惑。

苏瑶听完只懊悔:怎么又说出口了!可不能让他们发现换了人啊!

她连忙掩饰道:“没事没事,我是说……大王画得真好,把我画的这么漂亮!你看这眉眼,多像我。”

“那是自然,大王眼里只有娘娘,自然画出来的画像,也与娘娘一模一样呢!”小莲笑着应和,没再多问。

看来他与他的妻子,是十分相爱了……可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服毒呢?苏瑶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像一团乱麻。

此时,司马昭听侍卫说苏瑶来了阁楼这边,心里一紧,赶紧赶了过来。

这阁楼旁边,是府里最僻静的地方,一些事情都会在这里处理……他怕她来到这里会撞见,像昨夜那样受惊吓,所以吩咐了下人不让她靠近这块区域。

走进阁楼时,他就看见苏瑶拿着画像,低头端详着,眼神专注。小莲看见司马昭之后,连忙屈膝下跪行礼:“参见大王。”

司马昭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小莲起身快步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苏瑶也扭过头来看着他,手里还攥着画像,眼神有些闪躲。

“怎么来了这里?”

司马昭走到她面前,语气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画像上。

苏瑶听完后,连忙将画像藏到了身后,手指紧紧捏着画轴,心里想着:刚才小莲说,自己来了这里司马昭肯定会生气的……现在听着他的语气,倒真像是生气的样子。

“我……我洗完澡太无聊了,看见这边有好多人,就想着过来看看,不是故意进来的……你别生气……”

苏瑶的头埋得极低,下巴快碰到胸口,声音越来越小。

司马昭走到她的身旁,伸出手,从她身后拿过画像,轻轻展开看了一眼,眼神柔和了几分:“原来在这呢?我也找了好久。”

苏瑶没敢再说话,双手放在身前,指尖绞着衣角。

司马昭右手拿着画像,左手伸过来,轻轻拉起她的手,掌心温暖:“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

“怎么会!我哪里敢,敢对你有气?”

苏瑶连忙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拼命摇头解释着,眼神里满是慌乱,生怕他误会。

司马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苏瑶只想着给司马昭解释,怕他生气,可在司马昭眼里,却是她不愿再与自己亲近,连手都不愿让他碰,甚至要说反话来讽刺他……

他收回手,放在身侧,语气平淡了几分:“这里比较阴凉,夜里风大……快些离开吧,别染了风寒。”

“好!好!”

司马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失落与难过,可苏瑶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省的惹他生气。

说完,她转身就赶紧离开了,脚步匆匆。

阁楼里,只剩下司马昭一人站在原地,他痴痴地望着苏瑶远去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再也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又拿起那画像——这是两年前她生辰之时,他特地从郭城赶回来,为她画的,画了整整三个时辰,只为让她开心……

今年他们经常吵架,她常常会找出一些他送给她的物品来烧掉,字画、首饰,烧了不少。

这画像还是前几个月他叫人偷偷放到这里来的,想着平日里她也不会来这边……所以会安全一点,不会被她找到烧掉。

阁楼外的夜风吹着,从窗缝里钻进来,树梢发出细细的声响。阁楼里的司马昭将画像轻轻卷好,小心放回了那个箱子里,动作轻柔得似怕弄坏。

他余光瞥见了旁边被打开的珠宝箱,还有一支玉簪掉落在地上,折射着微光。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玉簪,看着那满箱的珠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了几分……

“去孤的书房里……把上个月进贡的那对玉镯拿去送给夫人。”他朝着门外唤道,声音沉稳。

“是。”门外的亲卫应了声,转身快步离开。

司马昭走出阁楼,见邓艾正站在院子里等候。

“大王,此乃臣自郑小同府中搜得之物,此信被藏于暗格,定是紧要之物,臣寻得后便即刻送来,请大王审阅。”说着邓艾双手递上信件,信封还未拆封,印着私章。

司马昭接过信,指尖捏着信封,缓缓拆开,里面的信纸泛黄。是郑小同的笔迹,字迹工整,想必是他来不及送出去的。

信中写道:司马昭滥用私权,朝中官职皆由其亲信担任,反对大臣皆死于其手,如今朝中人心惶惶……望陛下收回司马昭兵权,遏制其势力,否则日久天长,恐生篡位之心!

司马昭看完,心底毫无波澜——这般弹劾他的信,他见得多了。

这些年,朝中不少人上奏说他的坏话,可皇帝每次都当作没看见,要么压下,要么敷衍过去。

司马家族世代为魏国效力,浴血沙场,如今的权力地位,本就是他应得的。

自从他提议领兵灭蜀后,皇帝对他的疑心就更重了,疑心他拿了兵权之后会篡位,威胁到他皇位……所以迟迟不肯批准他的提议,处处掣肘。

“大王,郑小同既已伏诛,其家眷虽未必知晓此事,但也需斩草需除根,以免夜长梦多。”邓艾进言。

“幼子何辜?老母何辜?”司马昭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况且夫人多次劝阻,不让孤滥杀无辜……若非迫不得已,孤亦不愿杀他。”司马昭垂眸沉声道。

“世人皆知娘娘心善,可娘娘又岂知‘唇亡齿寒’?若陛下真收回兵权,朝中大臣再纷纷进言,旧事重提,恐会降罪晋王府,届时别说大王,就是娘娘,甚至王氏一族,也难逃劫难。”邓艾连忙反驳,语气急切。

“此事不必再议,孤已派人将其家眷送往郭城安置,给足银两,保他们衣食无忧……你若无其他事,便先走吧,省得夫人见了,又心生不快。”司马昭语气坚定。

说完,邓艾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劝,只好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

司马昭看着手中的信,片刻后递给身后的亲卫:“拿去烧了。”

亲卫领命,转身离去。

阁楼外的夜风,吹得他衣袍微动,他望着远处楚玉院的方向,眼中满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