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阁尘封藏玄机

午后闺阁的沉闷终于散去,孙嬷嬷板着脸宣布今日课业结束。

少女们如同得了赦令,各自收拾绣绷针线,三三两两低声说笑着离去。萧令月临走前,还不忘递给令仪一个混合着轻蔑与得意的眼神。

令仪面无异色,带着婢女青黛走在最后。

青黛是个眉眼清秀、身形利落的丫头,比令仪大两岁,是苏氏精心挑选的心腹,也是令仪的得力助手。

她沉默地接过令仪手中的针线篮子,敏锐地察觉到主子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暗涌。

“小姐,回听竹苑吗?”青黛轻声问。

令仪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投向府邸西北角那片被高大乔木遮蔽、显得格外阴沉的区域。

“去园子西边走走,方才似乎…丢了个顶针。”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步伐逐渐加快。

青黛立刻会意,不再多问,只默默跟上。

她知道小姐有个习惯,心情郁结或思绪纷乱时,总爱去府里人迹罕至的角落待一会儿。

越往西走,景致越发荒凉。

精致的亭台楼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疯长的杂草、颓圮的假山石和丛生的灌木。

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腐朽气息,与精致闺阁中的芬芳香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寻常闺阁女子向来是对这种地方避之不及的。

这里便是萧府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废弃的藏书阁所在地。

一幢两层高的木楼孤零零地矗立着,飞檐上的鸱吻残破,朱漆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败的木色。

这里被府中下人视为不祥之地,传言有先代失宠的妾室在此悬梁,阴魂不散。

寻常女子到此,早已毛骨悚然。

令仪却只是微微蹙眉,并非害怕,而是此地弥漫的浓重死气让她不适。

自从修习《洞玄经》以来,她就对天地间的气机格外敏感,偶尔令仪也会对此感到烦恼。

她示意青黛在入口处的月洞门外等候,自己则拨开垂落的藤蔓,踏入了阁楼前的小院。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湿滑的青苔。她小心地避开几处朽烂的地板,目光在破败的廊柱和紧闭的、布满蛛网的正门上游移。吸引她的东西,似乎不在这里。

自意外从父亲那里得知外界的局势已经危急非常,很快就要波及到他们这里了,令仪就隐隐感到这府中有吸引她的存在。

识海中,《洞玄经》那几枚温润的黑色薄片微微震颤,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

刹那间,周遭的世界在她感知中变得无比清晰。

无人看见,当《洞玄经》运转之时,令仪的眼中隐隐有金光在闪烁,加上她那虔诚的神情,俨然宛若神女下凡。

从阁楼更深处,有个被重重遮蔽的地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韵律”。

那韵律古老、玄奥,与她识海中的薄片隐隐共鸣。

就是它了,令仪张开明亮的眼睛,嫣然一笑。

循着这冥冥中的指引,令仪绕到阁楼侧后。

这里藤蔓更加密集,几乎形成一道绿色的墙壁。她拨开厚重的枝叶,指尖触碰到一处冰凉粗糙的砖墙。

她仔细摸索着,青苔和泥土沾满了手指。

终于,在靠近墙根一处被藤蔓根系拱起的地方,她摸到了一块明显松动的墙砖!用力一抠,潮湿滑腻的砖块被抽了出来,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的孔洞。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奇异檀香的味道从孔洞里涌出。

令仪屏住呼吸,伸手进去摸索。

她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表面似乎有凹凸纹路的物件。她小心地将其掏了出来。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

木质黝黑沉实,触手冰凉,非金非木,不知是何材质。

匣子表面没有任何锁扣,只雕刻着繁复而陌生的纹饰,似云纹,又似某种古老的星图,透着难以言喻的沧桑气息。

令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迅速用帕子将木匣包好,塞入袖中,又将那块墙砖小心地推回原位,掩盖好痕迹。

回到听竹苑,令仪立刻屏退了其他仆役,只留青黛一人。她闩好房门,点亮书案上的铜灯。

昏黄的光晕下,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沉甸甸的木匣。

“小姐,这是…”

青黛看着那古朴奇异的匣子,眼中满是惊疑。

“嘘。”

令仪示意她噤声,指尖在匣子表面那些奇异的纹路上轻轻摩挲。

说来也怪,当她的指尖划过纹路中心一个类似漩涡的图案时,只听“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匣盖竟自行弹开了一条缝隙!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令仪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了匣盖。

匣内静静躺着三枚薄片,材质与木匣相同,漆黑如墨,却又隐隐流转着幽暗的光泽,触手温润如玉。

薄片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蚋的奇异文字!

那文字扭曲蜿蜒,透着一股苍茫悠远的洪荒气息,绝非令仪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

这薄片的气息,与她识海中那几片《洞玄经》残篇,竟同出一源!不,甚至感觉更加完整,更加…深邃!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食指,轻轻触碰向其中一枚薄片上的文字。

就在指尖触及那冰凉纹路的刹那——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一股庞大、精纯、浩瀚无匹的清凉气流,顺着她的指尖狂涌而入,瞬间冲入她的四肢百骸,直贯天灵!

“呃…”

令仪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骤然爆发出无数璀璨炫目的光点!

那些光点急速旋转、拉伸、变形,化作漫天星辰,又凝结成无数玄奥莫测的金色符文,如同瀑布般在她识海中疯狂冲刷!

剧痛!仿佛头颅要被撑裂!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也随之降临。

窗棂外,一只麻雀振翅飞过的轨迹,在她眼中变得无比缓慢清晰,连羽毛的细微颤动都历历在目。

青黛压抑的惊呼声,在她耳中被无限放大,分解成声带的每一次震颤。

思维从未如此迅捷!

无数信息碎片——王氏刻薄的话语、萧令月的挑衅、父亲书房的战报碎片、府中仆役的窃窃私语、甚至花园里那盆老梅盆景的病态姿态——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在她脑中高速碰撞、组合、推演!

然而,这极致敏锐的代价是巨大的精神消耗。

令仪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中衣,瞬间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小姐!”青黛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令仪靠在青黛怀中,大口喘息,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过了好半晌,那翻江倒海般的冲击才缓缓平息。

“青黛…”

“把灯…挪近些。”

昏黄的灯光下,那三枚黑色薄片静静躺在褪色的丝绒上,上面的奇异文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幽幽的神秘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