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撕婚绝情,至暗定格1
时间在冰冷的剧痛与微弱希望的交织中被拉得粘稠漫长。
窗台上,那半块灰黄的窝头在惨淡的月光下,成了林风意识模糊时唯一固定的锚点。
每一次蚀脉散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意识短暂回归,他散乱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被它拉扯过去。
福伯压抑的呜咽仿佛还萦绕在破碎的窗棂间,那份带着灰烬与血泪的卑微关怀,刺痛着他的麻木。
破碎丹田的肆虐并未停止,只是他强行催动的感知力在剧痛的间隙变得格外清晰,以至于门外远处偶尔传来一点不寻常的脚步声——沉重,带着某种被脂粉气裹挟的傲慢——都足以让蜷缩在污秽草堆里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同受惊的刺猬。
天光,在漫长的煎熬与不安的等待中,不知何时彻底撕开了夜幕的漆黑,惨白地渗入柴房。
不久后
柴房门轴吱呀的嘶鸣刚停,一股浓烈的劣质脂粉气就蛮横地盖过了屋里的血腥味。
柳月儿站在门口,淬体七层的气息像一层廉价夜明珠的微光,在昏暗里勉强亮着。她嫌弃地用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捂了半边脸,水葱似的指头朝身后勾了勾。
两个柳家仆役像抬死狗似的,把一个盖着块褪色红布的低矮食盒哐当一声掼在柴房中央。
红布一角被震开,露出底下半袋子颜色灰暗、霉斑点点、散发捂馊气味的糙米,还有几个油纸塞口的粗陶药罐,刺鼻的劣质草药味冲得人脑仁疼。
“林风哥哥”
柳月儿声音像裹了蜜糖的毒针,莲步轻移,踩着满地灰尘停在离草堆不远的地方。
她居高临下地扫着草堆里那个被剧痛和污血浸透的身影,如同看着一滩泥沼里的蛆虫。
“月儿今日,是来退亲的。”
她那保养得宜的手探入腰间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捏着一件温润的东西捻了出来——青玉合璧佩,正面鸾凤和鸣,背面刻着林、柳两家的姓氏。
玉佩被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吊在她指尖,悬在从破窗挤进来的、吝啬的天光里晃荡。
林风散乱头发下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那玉佩!每一道鸾凤的刻痕,每一点玉质的温润,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魂儿上!偏偏那被古玉强行催发到极限的感知力,让他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柳月儿眼中,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嫌恶!
“这玩意儿”
柳月儿嘴角弯起,弧度冰冷刻薄,像刚磨好的刀锋
“沾了废人的晦气!”话音落,指尖骤然发力——“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炸开!比冰锥扎进耳朵还要刺耳!青玉炸成数片,锐利的碎屑如同挣脱的箭矢,嗖嗖四射!其中几片,正好崩溅到林风蜷缩的腿前,滚落在积满污垢的地面上,映着光,每一道新鲜的裂痕都闪着冰冷的嘲笑。
一切发生得太快!
一直佝偻在墙角、用身体尽力遮挡着儿子、强忍着屈辱泪水的林母,在看到那玉佩被掏出的瞬间,整个人就像张拉到极限的弓!
那是她亲手系在儿子腰间,亲手系进去一个母亲所有卑微而热切的期盼啊!当那碎裂声响起,弓弦断了!
“我的玉——!!”
一声凄厉得非人的尖嚎撕裂了柴房的死寂!那根本不是人的声音,是困兽濒死的嘶吼!
林母干瘦的身体爆发出绝不属于她的力量,像一头被利箭射穿心脏、扑向幼崽的母兽,完全凭着本能,不管不顾地朝着离她最近、最大的一块青玉碎片扑去!
枯槁的手伸得笔直,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只剩下那片破碎的微光!
“哼!腌臜老婆子,找死!”
柳月儿身后那个涂着厚厚脂粉、细眉吊梢的侍女鼻孔里嗤出一声,脸上堆满了打心眼底升腾起来的鄙夷,仿佛驱赶一只围着泔水桶打转的苍蝇。
她淬体三层的修为,对付这种没半点元力的乡下婆子,简直如同拂落树叶。
腰肢甚至连扭都没扭,只是带着几分不耐烦、几分炫耀地,白皙的手腕一抬,手指随意地朝扑过来的林母肩窝位置轻轻一拨一送。
那动作轻飘飘的,优雅得像是在弹开飘到华服上的柳絮。
“砰!”
一声结实的闷响!
林母瘦小的身躯被这股蕴含巧劲的力道打得像断了线的破偶,狠狠地向斜前方摔去!肩膀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而那方向,不偏不倚,正是一堆狰狞的、闪烁着凶光的碎玉残片!
“娘——!!!”
林风干裂的喉咙里猛地爆出一声能撕裂地狱的咆哮!心脏像被血手攥紧爆开!
他想扑过去!
他想用身体挡住!
他想把那侍女撕咬成万千碎片!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双眼瞬间被极致的暴怒和惊惧烧成赤红,血丝密布到几乎要撑破眼眶!
然而,就在他全身筋肉绷紧、试图用残存的那点力气挣扎起身的刹那——丹田!
那处被蚀脉散彻底碾碎、如同捣烂的豆渣、本应是力量源泉的所在,猛地爆发出一股足以瞬间抹杀一切意志的狂乱剧痛!
不再是针扎,不再是火燎,是无数把通红的钝齿钢锯,在里面疯狂拉扯,切割,搅拌!
“呃!!!”
一声痛极窒息的闷哼堵在喉咙口!刚刚挣扎抬起一点的胸膛如同泄了气的皮囊,噗通一声,膝盖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柴房泥地上!
身体被那自内而外的毁灭之痛彻底钉死!
只能像一只被剥了皮的青蛙,在污秽的草堆和碎玉间剧烈抽搐痉挛,扭曲的脖颈却拼命梗着,布满血丝、近乎裂开的眼珠死死盯住了母亲飞扑向碎玉的身影!
跪地的屈辱,身体彻底背叛意志的绝望无力,被极致感知力放大了十倍、百倍的滔天羞辱和锥心之痛,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紧了他每一寸魂灵!
柳月儿冷眼旁观,唇角那丝刻薄的讥诮更深了。
她身后的仆役发出压抑的嗤笑。
而林风,只能蜷在冰冷的地上,牙龈被自己咬得崩血,丹田的屠戮仍在持续,眼睁睁看着那片锋利如刀的碎玉边缘,在阴惨的天光下,反射出刺目寒光,等着迎接母亲的手掌。
柳月儿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怜悯也彻底消散,只剩下彻底的冰冷。
她仿佛在这污浊的柴房多待一刻都嫌脏,毫不留恋地转身,绣着繁复花纹的裙裾在满地的灰尘和碎玉上扫过。
仆役和侍女紧跟其后,厚重的脚步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快,迈出了柴房的门槛,还“哐当”一声将那扇破门重重摔合。
刺耳的关门声,像是一记耳光扇在这个破碎的家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