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认知屏障
巷道口的黑暗被撕裂。
刺目的光柱钉在他脚下，激起一圈尘土。
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金属靴底敲击水泥地，像一下下砸在人心脏上的鼓点。
“幽灵。”
扩音器里的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我们是深红理事会，重装干预部队。”
“放下【概率坍缩器】。跟我们走。”
凌夜眯起眼，拎着箱子的右手纹丝不动。
他能看到巷口外，一个个狰狞的动力装甲轮廓，肩部微型导弹发射巢的红点，如同黑夜里野兽的眼睛。
“你的能力很特殊。武器部对你很感兴趣。”
扩音器里的声音顿了顿，抛出了筹码，“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最高权限的资源，不再需要像个老鼠一样躲藏。”
招揽？
不，是贴上标签，锁进笼子。
就在这时，凌夜头顶的夜空，毫无征兆地亮了。
那不是月光，也不是探照灯。
整片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无暇的黑曜石屏幕。
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宛如眼瞳的徽记缓缓浮现——穹顶之眼。
一个平静、中性，仿佛由超级计算机合成的声音，从苍穹降下，精准地覆盖了这片区域。
“代价，是所有超凡力量的诅咒。幽灵，我们观测到了你那只正在消散的手。”
声音直指核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傲慢。
“存在力的流失是不可逆的。但我们可以为你‘锚定’。加入穹顶之眼，成为首席定义官。我们会为你定制最先进的存在力稳定场，为你分担、甚至控制你每一次定义所需支付的代价。”
深红理事会的士兵们明显有些骚动，纷纷抬头望向天空那巨大的眼瞳，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一个用武力威逼，一个用技术引诱。
两座巨大的牢笼，同时向他敞开了大门。
凌夜笑了，无声地。
他想起了前世代码世界里的一条铁律：当一个BUG无法修复时，就把它变成一个新功能。
而现在，他这个行走的BUG，要为这些追踪者们，上线一个全新的、专为他们定制的“功能”。
他缓缓举起那只愈发透明的左手，五指张开，仿佛要抓住夜风。
不需要怒吼，也无需吟唱。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对概念星核下达了此生最荒诞不经的一条指令。
“绝对定义。”
“凡是通过任何技术或感知手段，以‘幽灵’或‘凌夜’为目标进行追踪的个体，其认知将陷入持续24小时的无害化错乱迷宫。”
【定义已生效。】
【目标特性已捕获：追踪行为。】
【威胁等级评估：Lv3，区域封锁级。已归档：【认知迷宫】。】
【存在力消耗3%。当前剩余存在力：90%。】
刹那间，凌夜的左臂从手肘处往下，几乎完全消失在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轮廓，像一截被抹去的草稿。
代价沉重，但效果……
立竿见影。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然后又被注入了最离谱的脚本。
巷口，那位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重装小队队长，动作猛地一僵。
他钢铁头盔下的目光，越过凌夜，死死锁定在凌夜身后一盏生锈的路灯上。
下一秒，他以最标准的军姿，“咔”地一声立正，对着路灯抬手敬礼。
“长官！‘幽灵’已进入包围圈！请求指示！”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洪亮而坚定。
路灯在夜风里轻轻摇晃，灯罩上的鸟粪格外显眼。
队长的身后，他的队员们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一个士兵冲向一个垃圾桶，猛地将其扑倒在地，用束缚带死死捆住，口中大喊：“不许动！你被逮捕了！”
另一个则对着墙壁上模糊的涂鸦，开始进行苦口婆心的劝降。
天空之上，那些原本盘旋锁定着凌夜的武装无人机，战术编队瞬间崩溃。
它们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程序，两两一组，机身上的探照灯变成了舞池的聚光灯，在空中笨拙又优雅地旋转、靠近、分开。
一场高科技的、冰冷的、荒诞的华尔兹，在枪林弹雨的边缘上演。
穹顶之眼的巨大瞳孔剧烈闪烁，那平静无波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乱码。
“警…警告……认知污染……逻辑……逻辑链路……E…r…ro…r……”
巨大的眼瞳化作一片混乱的数据雪花，最终“滋”地一声，彻底熄灭。
在这片盛大的、只属于追捕者的狂欢中，凌夜拎着箱子，将兜帽拉低，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转身，没入与他同样深沉的黑暗。……
几个小时后。
城市另一端的24小时咖啡店里，舒缓的音乐流淌。
凌夜坐在角落，戴着手套的双手放在桌上，帽檐压得很低。
他感觉很不好。
一种难以言喻的“稀薄感”正包裹着他，仿佛自己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磨砂玻璃。
声音、光线、气味，一切都像是延迟了几毫秒才传递到他的感知中。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正哼着歌擦拭吧台。
凌夜起身，走到台前。
“你好，一杯美式，不加糖。”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女店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擦拭的抹布划过一个完美的圆弧，嘴里的哼唱依旧欢快。
她没有看他。
她好像……
根本没听见。
凌夜皱眉，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好？”
依旧是无视。
这不是刻意的怠慢，而是一种纯粹的、彻底的“未被接收”。
他就站在这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像一段不存在的频率，被她的感官完美过滤掉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深处升起，比面对重装部队时更加刺骨。
他默默退回座位，意识沉入脑海。
概念星核的信息流冰冷地呈现。
“当前存在力：90%。”
“警告：存在力已跌破95%阈值，社会性交互概念被严重削弱。在未集中精神进行‘自我声明’的情况下，你将被常规人类意识体无视。”
紧接着，一条更加猩红的警告弹出。
“警告！存在力跌破70%，将开始丧失与非活性物质的实体交互能力。你将无法推开一扇门，无法拿起一个杯子，无法按下电梯的按钮！”
“你，将成为世界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