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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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玄宫甬道

青铜井盖开启的刹那,洵水的腥甜突然变得浓烈,像有把生锈的刀划开了大地的血管。吴陵握着战术手电的手沁出冷汗,光柱扫过甬道口的瞬间,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石壁上的浮雕在冷光里显形,不是常见的饕餮纹,而是成排的人形浮雕,腹部隆起如怀胎,身体被青铜液包裹,正是爷爷笔记里的“人蛹”。

“夏后氏以青铜铸蛹,纳魂于腹。”吴陵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指尖划过浮雕的青铜甲胄,冰冷的触感混着绿锈的颗粒感,“这些浮雕分三部分:左上是祭司灌铸人蛹,中间是百人抬棺,右下……”他的手电光顿在右下角的浮雕上,瞳孔骤缩——画面中央是座青铜宫殿,殿门大开,无数人蛹排列如朝圣,而殿内矗立着的,正是青铜尊内壁刻着的“青铜子宫”。

李嘉的战术靴碾过甬道地面,青砖缝里渗出的水痕在手电光下泛着幽蓝:“地面青砖铺成北斗状,每块砖上都刻着‘引’字。”他忽然蹲下,刀鞘敲了敲某块青砖,“空心的,下面可能有机关。”

苏佑薇的洛阳铲已经探进砖缝:“北斗七星对应七道引魂门,《周礼》说‘玄宫之葬,以星象定魂归’。”她抬头望向甬道顶部,那里悬着七盏青铜灯台,灯芯早已碳化,却仍能辨出灯身刻着的双蛇交尾纹,“吴陵,你看灯台的朝向——全对着浮雕上的青铜子宫。”

甬道深处传来水滴声,像某种古老的计时装置。吴陵摸出青铜尊,尊腹的“黄泉引”铭文在手电光下与浮雕的云雷纹产生共振,那些凝固千年的青铜液浮雕,竟似有流动的错觉。他忽然想起在工作室补全残片时的“咔嗒”声,原来那不是机关扣合,而是整个葬器坑在确认“补全者”的到来。

“前面有分叉。”李嘉的手电光扫过二十米外的石壁,那里突兀地多出两扇青铜门,门上分别刻着“生”与“蛹”字,“左边门轴有新鲜摩擦痕迹,看来戴棒球帽的人来过。”

苏佑薇用洛阳铲敲击“生”字门,回声闷响如叩棺:“青铜门厚三寸,中空填铅——防的是‘引魂灯’的光。”她忽然指着门楣上的小浮雕,“看这个:祭司左手持灯,右手推开门,脚下踩着三具人蛹——意思是走‘生’门,得用人蛹献祭?”

吴陵的目光落在“蛹”字门的浮雕上:祭司跪在门前,腹部裂开,青铜液流出如河,远处的青铜子宫在液面上倒影成双。他摸出爷爷的笔记本,翻到画着人蛹的那页,纸页边缘的水渍与甬道石壁的水痕形状相同:“‘生’门是阳间路,‘蛹’门是黄泉道。1962年考察队失踪的九人,应该就是走了‘蛹’门。”

李嘉忽然按住他的肩膀,战术手表的指针疯狂旋转:“甬道在收缩,每分钟缩进五厘米。”他的目光扫过石壁,发现浮雕的人蛹手臂正在缓慢抬起,指向“蛹”字门,“这些浮雕在动——它们在指引我们走‘蛹’门。”

苏佑薇的青铜戒指敲打着“蛹”字门,戒指上的饕餮纹与门上的云雷纹突然对齐,发出蜂鸣般的共振:“吴陵,还记得青铜尊内壁的地图吗?‘青铜子宫’在秦岭深处,而‘蛹’门的浮雕里,青铜子宫明明就在门后。”

甬道顶部的青铜灯台突然发出“咔嗒”声,碳化的灯芯竟渗出油脂,自动点燃。七盏灯的火光映在石壁上,将人蛹浮雕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些影子的手指,竟都指向“蛹”字门。吴陵想起陈胖子说的洛阳坠井案,想起那些死时攥着铜锈的人,他们的尸体是否也被制成了人蛹,等待着补全?

“走‘蛹’门。”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修复师特有的坚定,“青铜尊是引魂器,我们是补全者,只有走‘蛹’门,才能抵达青铜子宫。”

李嘉的刀已经抵住“蛹”字门的门缝,肌肉紧绷如弦:“我先探路。”门轴转动的瞬间,一股夹杂着铜锈味的暖风扑面而来,门后是条螺旋向下的甬道,石壁上的浮雕不再是人蛹,而是无数祭司围绕着青铜子宫,手中捧着的,正是吴陵补上的那种青铜残片。

“残片是钥匙。”苏佑薇摸着浮雕上的残片图案,忽然指着祭司们的服饰,“他们穿的是夏代‘玄衣’,袖口绣着双蛇——跟老张的纹身、李嘉的青铜镜一模一样,原来都是夏后氏祭司的后裔。”

螺旋甬道的尽头是片青铜幕帘,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云雷纹,每道纹路都对应着青铜尊上的某道锈迹。吴陵将青铜尊贴在幕帘上,尊腹的铭文与帘上的纹路瞬间对齐,幕帘像活物般自动分开,露出后面的圆形大厅——直径足有三十米,地面铺着整块青铜板,板上铸着北斗七星图,而墙壁上均匀分布着六个地道口,每个洞口上方都有幅巨型浮雕。

“六个方向,对应北斗七星缺了天枢星。”李嘉的战术手电扫过墙面,“每个洞口的浮雕都不一样:左上是洪水滔天,右上是祭司持灯,左下是百人抬棺,右下是青铜子宫,中间两个……”他的手电光顿在中间两个洞口,瞳孔骤缩,“是 1962年的考察队,有人拿着洛阳铲,有人背着青铜尊——跟我们现在一模一样。”

苏佑薇已经蹲在青铜地板前,指尖顺着北斗星图的纹路滑动:“星图中央刻着‘玄宫令’,周围环绕着六个符号,对应六个洞口的浮雕。”她忽然抬头,墨镜后的眼睛发亮,“吴陵,你看青铜尊的兽首方向——正对着‘青铜子宫’洞口,而星图上的天枢星位置,正好是我们进来的‘蛹’门。”

吴陵翻开爷爷的笔记本,找到 1962年考察队的手绘地图,残页上的星图与大厅地板完全一致,爷爷用红笔在“青铜子宫”洞口旁写着:“慎入,内有活蛹”。他摸出在基座捡到的“引魂眼”残片,残片突然发出微光,指向刻着“祭司持灯”的洞口——那里的浮雕上,祭司手中的灯台,正是吴陵在工作室见过的秦陵陪葬灯台,灯身刻着“黄泉引”三字。

“当年考察队就是从‘祭司持灯’洞口进去的。”李嘉指着浮雕上的细节,“第二个人背着的包,跟我现在的战术包一模一样,他后颈的疤——”他忽然转身,后颈的旧疤在手电光下泛着红光,“跟浮雕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苏佑薇忽然指着“青铜子宫”洞口的浮雕:“看这儿,祭司们抬着的人蛹,腹部刻着云雷纹,而云雷纹的走向,跟青铜尊内壁的地图完全一致——那是通往葬器坑核心的路线。”

青铜地板突然发出震颤,甬道方向传来石门闭合的轰鸣。吴陵望着六个洞口,想起在洵水源头看见的地母像基座,想起戴棒球帽的人说的“引魂眼”。他忽然明白,每个洞口都是个谜题,而解开谜题的钥匙,就在他们手中的青铜尊、残片,以及爷爷的笔记里。

“走‘青铜子宫’洞口。”他说,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浮雕上的人蛹腹部纹路,就是路线图。李嘉,你负责断后;佑薇,注意洞口的机关。”

李嘉已经检查过战术背包:“冷焰火、登山绳、急救包,还有从戴棒球帽那人身上顺来的青铜钥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他忽然盯着“祭司持灯”洞口,那里的浮雕祭司手中的灯,此刻竟似在风中摇晃,“吴陵,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浮雕在记录我们的一举一动?”

苏佑薇已经站在“青铜子宫”洞口前,洛阳铲敲击着洞口边缘的云雷纹:“管它是记录还是预言,咱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看个明白?”她忽然回头,墨镜后的眼睛映着青铜地板的反光,“不过先说好了,要是真看见人蛹,你们俩可得护着我——我这指甲刚做的,可经不起青铜液泡。”

吴陵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苦涩。他想起在工作室补全青铜尊的那个雨夜,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警告,想起此刻正在缓慢闭合的甬道。无论浮雕是预言还是记录,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六个洞口,六个选择,而他只能相信青铜器上的纹路,相信爷爷笔记里的线索,相信自己作为修复师的直觉。

“走吧。”他说,将青铜尊抱在胸前,“黄泉引已经开了,人蛹在等,青铜子宫在等,而我们——”他望向洞口内的黑暗,那里传来隐约的青铜震颤,像某种古老的心跳,“我们是补全者,是该进去看看,三千年的葬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李嘉率先踏入洞口,战术手电的红光扫过洞壁,那里的浮雕不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成排的人蛹在蠕动,腹部的云雷纹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像盏盏引魂灯,照亮了通往青铜子宫的路。苏佑薇跟在后面,青铜戒指敲打着洞壁,哼起一段秦腔,歌词里的“人蛹”“青铜子宫”与洞壁的震颤共振,形成某种古老的韵律。

吴陵最后看了眼圆形大厅的青铜地板,北斗星图的中央,“玄宫令”三字在冷光里泛着血光。他忽然想起在洵水源头捡到的青铜残片,想起戴棒球帽的人说的“引魂眼”,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九人成蛹”。也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从他补上那片残片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夏后氏葬器坑的一部分,成为了“黄泉引”的一环,成为了青铜子宫等待的补全者。

洞口内的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手电光,三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青铜震颤中。圆形大厅的青铜灯台突然全部亮起,火光映着六个洞口的浮雕,那些曾经静止的祭司、人蛹、考察队员,此刻都转动着头颅,将目光投向“青铜子宫”洞口——那里,吴陵抱着青铜尊的身影,正与浮雕上的补全者重叠,成为了三千年后,黄泉引开的关键。

而在他们身后,甬道的青铜门缓缓闭合,将洵水的咆哮、秦岭的云雾、以及人间的阳光,永远隔绝在了葬器坑之外。现在,他们只剩下六个洞口的谜题,只剩下青铜子宫的秘密,只剩下爷爷笔记里未竟的故事——以及,随时可能从黑暗中伸出的,青铜液包裹的人蛹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