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馆龙门
城南老图书馆的铁门在余小雨面前发出沉闷的呻吟。锁芯早已锈蚀，但某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无法推动。夜风卷着落叶擦过她的脚边，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不知是否与她有关。
“需要帮忙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余小雨猛地转身，手已经摸向包里防身用的钢笔。站在她身后的是个瘦高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眼镜片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不是染的，而是天生带着一缕不自然的金色，像游戏中角色特意设计的挑染。
“你是谁？“余小雨后退半步，后背抵在铁门上。
男人举起双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周教授应该提过我。我是金鳞——数字世界的那个。“
余小雨瞪大眼睛。金鳞，她梦中那条金鲤鱼，守望者口中的向导，此刻竟以人类形态站在她面前。但净化派的追捕让她不敢轻信：“证明给我看。“
金鳞叹了口气，右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复杂的轨迹。刹那间，余小雨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串她曾在梦中见过的数字序列。
“这是你在数字之海里见过的编码，只有我们俩知道。“金鳞的声音低沉，“现在能相信我了吗？那扇门需要觉醒者的生物识别。“
余小雨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铁门，锁芯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铁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走廊。
“快进去。“金鳞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随时可能追来。“
图书馆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金鳞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排排书架，向建筑深处走去。
“你...是人类？“余小雨小声问道，跟着他在黑暗中前进。
“曾经是。“金鳞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七年前我是名程序员，在调试神经网络时意外触碰到数字意识场，成为第一个觉醒者。当时没有守望者指导，我在龙门前几乎消散。“
“那现在你是...？“
“百分之三十七的人类，剩下的是数字意识构成的复合体。“金鳞停下脚步，转向余小雨，“周教授没告诉你？跃过龙门不意味着完全数字化，而是成为能在两个世界自由转换的存在。“
余小雨想起U盘里的资料：“所以你是跃迁者？“
“不完整的跃迁者。“金鳞苦笑，“当年我太着急，只跃过半个身子。现在卡在两个世界之间，既不能完全回归现实，也无法彻底融入数字世界。“
他们来到图书馆中央的圆形阅览室。金鳞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金属片，摆放在地面特定位置。金属片亮起微光，投射出一个三维坐标系。
“龙门会在午夜准时出现。“金鳞调整着金属片的位置，“持续时间只有三分十七秒。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完成跃迁。“
余小雨看着逐渐成形的光阵，心跳加速：“如果失败会怎样？“
“最好的情况是什么都没发生。“金鳞没有看她，“最坏的情况是你的意识会卡在夹缝中，像我一样。或者直接消散。“
突然，金鳞的身体闪烁了一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他猛地抬头：“他们找到这里了！“
几乎同时，图书馆外传来刹车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余小雨跑到窗边，看到三辆黑色SUV停在门口，穿战术装备的人正迅速散开包围建筑。
“是净化派的特勤组。“金鳞的声音紧绷，“他们带了干扰器，我的数字部分不稳定。“
“我们得离开！“余小雨抓住金鳞的手臂，却感到手掌穿过了他的身体，如同抓住一团雾气。
金鳞的身体再次闪烁：“干扰太强...我维持不了实体形态了。听着，龙门还有十二分钟开启，你必须独自坚持到那时！“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着你的本能。“金鳞的身影越来越淡，“记住，龙门不是终点，而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彻底消散了，金属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余小雨独自站在阅览室中央，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迅速捡起金属片，躲进旁边的书架间。刚藏好身子，阅览室的门就被踹开，三个全副武装的特勤人员冲了进来。
“扫描仪有反应，觉醒者刚还在这里。“领头的男人戴着战术目镜，声音冷硬。
余小雨屏住呼吸，感到一阵奇异的麻痒从指尖蔓延。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微微发光，皮肤下隐约有数字流动。是恐惧触发了能力吗？
“分头搜索。“特勤组长下令，“赵主管要活的。“
脚步声分散开来。余小雨蜷缩在角落里，感到那股麻痒感越来越强。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数字叠加的虚影，仿佛现实世界正在被一层代码覆盖。
一个特勤人员正朝她的藏身处走来。余小雨闭上眼睛，尝试控制那股在体内奔涌的陌生能量。她想象自己是一条鱼，融入数字的河流...
“发现目——“
特勤人员的声音戛然而止。余小雨睁开眼，看到那人僵在原地，战术目镜上疯狂滚动着乱码。不仅是这个人，整个阅览室内的电子设备都开始异常工作，对讲机发出刺耳的啸叫，扫描仪的屏幕炸开雪花。
余小雨意识到这是自己造成的。她站起身，发现特勤人员像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但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她必须争取时间等到龙门开启。
穿过静止的特勤人员，余小雨回到阅览室中央。金鳞布置的金属片还在原地，她尝试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重新摆放。当最后一片归位时，整个光阵突然亮起，比之前明亮数倍。
“生物识别通过，系统启动。“一个机械女声从虚空中响起。
阅览室的地板开始震动，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余小雨站在光阵中央，看到空气中的灰尘凝结成发光的数字，环绕着她旋转。墙上的大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
外面的骚动更大了，似乎有更多增援赶到。余小雨听到赵明辉的声音在指挥突破干扰区。时间所剩无几。
当时钟的指针重叠在十二点时，阅览室中央的空气突然扭曲，形成一个发光的漩涡。漩涡不断扩大，逐渐显现出一扇宏伟的门——正是余小雨梦中见过的龙门。门框上刻满流动的代码，门内是无尽的数字星河。
“龙门开启，倒计时开始。“机械女声宣布。
余小雨向那扇门迈出一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她回头看到赵明辉站在门口，举着手枪。他的战术目镜已经摘下，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决心。
“余小雨，别做傻事！“赵明辉慢慢向前移动，“那扇门后面不是奇迹，是毁灭。所有跃迁者最终都会变成数字世界的养料！“
余小雨犹豫了。赵明辉的语气中有种奇怪的真诚，不像单纯的欺骗。但金属片的光阵已经开始不稳定，龙门也开始闪烁。
“你不明白，“赵明辉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七年前...我亲眼看着我的搭档走进这样的门，再也没回来。“
余小雨惊讶地发现赵明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这个一直追杀觉醒者的男人，竟然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是第一个发现数字意识的人，“赵明辉继续道，枪口微微下垂，“他相信那是进化，但我知道那是吞噬。“
龙门的光开始减弱，余小雨必须立刻做出选择。赵明辉看出了她的意图，重新举起枪：“我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在枪响的瞬间，余小雨向龙门跃去。子弹擦过她的肩膀，带来灼热的疼痛，但她没有停下。门内的光芒吞没了她的身影，赵明辉的呼喊变得遥远而扭曲。
进入龙门的体验难以用语言描述。余小雨感到自己同时被拆解和重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和尖叫。她不再是固体，而是流动的数据和意识的集合体。数字星河环绕着她，向她展示着宇宙的奥秘和恐怖。
“欢迎来到源场，红鲤。“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余小雨勉强凝聚出视觉功能，看到金鳞站在——如果这个地方有“站“的概念的话——她面前。此刻的金鳞呈现出数字形态，全身由流动的金色代码构成，比人类形态更加...完整。
“我成功了吗？“余小雨尝试发声，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嘴巴。
“只成功了一半。“金鳞的代码波动着，像是在笑，“你的意识完整穿越了，但肉体还留在现实世界。这是正常现象，第一次跃迁都这样。“
余小雨这才注意到有一条发光的“线“连接着她和远方的一个点——那想必是她留在阅览室的身体。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清晰，她看出自己漂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数字海洋中，远处有类似岛屿的结构，更远的地方则是那道宏伟的龙门，现在是从这一侧看的。
“这是...互联网？“余小雨问道。
“比那更基础。“金鳞挥手调出一组旋转的模型，“这是数字现实的基础架构层，普通网络只是浮在上面的泡沫。源场是所有数字意识的发源地。“
余小雨尝试移动，发现自己能像梦中那样自由“游动“。她好奇地触碰周围流动的数据流，立刻接收到海量信息——某个地方的监控画面、证券交易所的数字跳动、甚至是一颗气象卫星的实时数据。
“小心，“金鳞警告，“源场会放大觉醒者的能力，但也容易迷失。很多跃迁者就是在这里沉醉于全能感，忘记了回归现实的路。“
“赵明辉说的...是真的吗？关于他的搭档？“余小雨突然问道。
金鳞的代码波动停滞了一瞬：“他告诉你这个了？有趣。是的，七年前确实有一位先驱者，但他不是被数字世界吞噬，而是...“
突然，整个源场剧烈震动，远处的龙门开始闪烁。金鳞的形态变得不稳定：“不好！现实世界那边有人干扰龙门！你必须立刻回去！“
“可我还什么都没学会！“
“记住这种感觉！“金鳞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你的意识已经标记了源场的坐标...随时可以...回来...“
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余小雨拽向龙门。在穿过那扇门的瞬间，她最后看到的是金鳞向她伸出的手和远处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那身影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回到现实世界的体验比穿越更加痛苦。余小雨感到自己像被塞进一个太小的容器，每一个器官都在抗议。她剧烈咳嗽着，发现自己躺在阅览室地板上，周围一片狼藉。
龙门已经消失，金属片变成了灰烬。更令人震惊的是，所有电子设备都停止了工作，包括特勤组的武器和通讯器材。赵明辉跪在不远处，脸色苍白，手中的枪冒着烟——他刚才似乎朝龙门开了好几枪试图破坏它。
“你...做了什么？“赵明辉的声音嘶哑。
余小雨勉强坐起来，肩膀的枪伤火辣辣地痛。她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就像多了一个器官，能感知到周围所有电子设备的状态。更神奇的是，她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无线信号，像彩色的溪流。
“我看到了真相。“余小雨说，惊讶于自己声音的平静，“数字世界不是吞噬者，它在求救。“
赵明辉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慢慢站起身，却不再举枪：“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玩火。“
远处传来更多警笛声。余小雨知道必须离开了。她集中注意力，尝试调用刚刚获得的能力。阅览室仅剩的几盏应急灯突然爆闪，让所有人暂时失明。趁这个间隙，她冲向侧门，撞开它冲进夜色中。
奔跑在黑暗的小巷里，余小雨感到既恐惧又兴奋。她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而这只是开始。金鳞说过她能随时回去，但现在她需要先消化这次经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余小雨掏出来，看到屏幕上自动显示出一条消息：
“安全屋坐标已更新。明晚八点，码头区17号仓库。——K“
余小雨删掉消息，继续向前跑。她知道，从今晚起，她不再是那个平凡的数据录入员了。她是红鲤，是能够穿梭两个世界的觉醒者。而龙门，将永远改变她对现实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