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洗心涯
苍澜宗禁地的雾霭终年不散，郑辰跟着苍澜子踏过第十三道“问心石”时，鞋底突然传来细碎的震动——那是观真眼触发的前兆。他低头望去，青石板上的云纹竟在眼底分裂成无数光点，每簇光点都沿着某种隐秘轨迹流动，最终汇聚向崖底的深潭。
“洗心崖本名‘观星崖’，”苍澜子的声音混着山风飘来，他手中拄着的青铜拐杖正与郑辰的罗盘残片共鸣，“五十年前那场血战后，宗门将此处改名，却没人知道崖底沉了什么。”
断崖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郑辰摸着崖边风化的石碑，指尖突然顿住——碑身裂缝里卡着半片碎瓷，釉色与春试时李虎掉落的残片一模一样，边缘刻着极小的星芒纹，正是观真宗的徽记。
“小心！”苍澜子突然拽住郑辰后领，一道寒芒擦着他发梢掠过，钉在石壁上发出“嗡嗡”轻响。那是枚淬毒弩箭，箭杆上缠着血色丝线，正是魔宗“血煞殿”的标记。
郑辰盯着弩箭震颤的频率，识海沙盘悄然展开。弩箭落点距离他眉心三寸，角度刁钻至极，却暴露出发射者藏身在左前方第三棵松树的树杈间——那里的积雪被压出了不自然的凹陷。
他突然捡起碎瓷片掷向右侧，紧接着合身扑倒。“砰！”一声闷响从左侧传来，积雪纷飞中，一道灰影从树上跌落，袖中短刃正对着郑辰刚才的位置。
“观真宗的小崽子，倒有些本事。”刺客蒙面，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却在看到苍澜子拐杖时骤然变色，“你……你是当年观星殿的老东西？”
苍澜子拐杖重重顿地，青铜表面浮现出星轨纹路：“血煞殿的‘影刺’，五十年前没被老夫打死，倒学会藏头露尾了？”话音未落，拐杖顶端的罗盘虚影突然爆发出强光，刺客惨叫着化作黑雾，只余一枚血色曼陀罗吊坠落在郑辰脚边。
崖底深潭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时，郑辰正盯着吊坠上的纹路出神——那竟与母亲玉佩背面的暗纹完全一致。苍澜子突然按住他肩膀，浑浊的瞳孔里泛起罕见的郑重：“当年你母亲跳崖前，曾把一样东西塞进潭底的‘星陨井’。现在，该带你去看看了。”
星陨井藏在崖底阴影里，井口爬满紫藤，却在郑辰靠近时自动向两侧蜷曲，露出井壁上斑驳的观真宗星图。他握着罗盘残片探身望去，井水倒映着扭曲的星空，某颗星辰的位置恰好与残片缺口吻合。
“观真眼，开。”郑辰低声自语，瞳孔骤然泛起金芒。识海沙盘中，井水化作无数光点，每簇光点都带着微弱的灵力波动，其中十二簇光点正按照北斗方位流转——那是开启井底密室的钥匙。
他伸手触碰水面，指尖按在“天枢星”光点上，井水突然沸腾般翻涌，露出石壁上的凹槽。苍澜子将拐杖插入凹槽，青铜罗盘虚影在空中展开，郑辰下意识将自己的残片贴上去，顿时金光大盛，井壁轰然洞开。
密室里积着薄灰，中央石台上摆着半卷残破的素纱，纱上墨迹已淡，却仍能辨出“血河大阵”“万域枢”等字样。郑辰指尖划过纱卷，识海突然闪过母亲临终的画面——她手中握着的，正是这半卷《观真录》！
“辰儿，”苍澜子的声音突然沙哑，“你母亲当年是观真宗最年轻的‘观星使’，这卷残页里记着万域枢最后三片核心残片的下落。而你……”他指向石台后方的壁画，上面绘着个少年手握罗盘，脚下是碎裂的天道沙盘，“你就是预言中的‘观真者’。”
郑辰的指尖突然顿在纱卷边缘，那里还粘着片风干的花瓣——是只有魔域才有的“血昙”。他刚要开口，洞外突然传来石块滚落的声响，苍澜子脸色大变：“是血煞殿的追踪术！郑辰，带着残页从密道走，我来断后！”
密道狭窄潮湿，郑辰摸着石壁上的星纹前行，忽然脚下踩到硬物。捡起一看，竟是枚刻着“辰”字的青铜指环，内侧刻着串极小的星轨，与他罗盘残片背面的纹路完全一致。
当他将指环套入无名指的瞬间，识海沙盘突然剧烈震动，一段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跪在观星殿内，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他，殿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某个戴着血色曼陀罗面具的身影举起长刀，刀刃上倒映着母亲绝望的眼……
“郑辰！”苍澜子的呼喊声突然变得遥远，密道深处传来巨石滚动的闷响，郑辰转身望去，只见方才打开的石门正缓缓闭合，门缝里漏出的血色光芒中，隐约可见数道黑影持着染血的短刃。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却发现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表面竟浮现出半幅地图——箭头所指，正是密道尽头的石壁。郑辰将罗盘残片按在石壁星纹上，只听“咔嗒”一声，石墙裂开条细缝，透出微弱的金光。
然而，当他即将跨入裂缝时，身后突然传来苍澜子的闷哼。郑辰回头，只见老人后背插着三支弩箭，正用拐杖死死抵住即将闭合的石门：“走！去中域观星阁找你苏师叔，她……”话未说完，石门轰然闭合，隔绝了所有声响。
郑辰攥紧残页，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密道尽头的金光越来越亮，他深吸口气，抬腿跨过裂缝——眼前竟是片荒芜的星象台，台中央跪着具枯骨，手中握着的，正是与他罗盘残片严丝合缝的另一片！
他刚要上前，枯骨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头颅缓缓转向郑辰，眼窝里泛着妖异的红光：“观真宗的小崽子，你以为拿到残页就能解开血河大阵的秘密？告诉你，你母亲临死前，可是亲手把万域枢核心残片塞进了你的灵府——”
话音未落，枯骨化作黑雾扑来，郑辰本能地催动观真眼，识海沙盘中，黑雾显化为无数血色丝线，每根丝线都连接着他识海深处的某个光点。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天垣析要》里的“星轨逆推术”，指尖在罗盘残片上快速勾勒，将丝线轨迹反推回黑雾源头。
“砰！”黑雾炸开，枯骨“咚”地倒在地上，胸口露出半枚血色罗盘，与郑辰手中的残片相互震颤。他忽然注意到枯骨腰间的玉佩——那正是母亲常戴的款式，只是颜色已从纯白变成暗红，上面刻着的，竟是血河老祖的讳名。
郑辰的后背突然泛起冷汗，母亲的日记、苍澜子的话、还有这具枯骨的玉佩，所有线索在识海沙盘中疯狂交织。他颤抖着捡起血色罗盘，突然发现其背面刻着行小字：“血河将至，观真必毁——郑辰，活下去，去魔域找‘镜渊’……”
远处传来石门崩塌的声响，血色雾气顺着密道涌来。郑辰将残页和血色罗盘塞进怀里，转身跑向星象台边缘，那里有架早已腐朽的飞舟，船身绘着的观真宗徽记，正与他罗盘残片发出共鸣。
当他踏上飞舟的瞬间，船身突然泛起微光，腐朽的木板竟在刹那间恢复如初。郑辰回头望去，只见黑雾中浮现出数个戴着血色曼陀罗面具的身影，最前方那人举起短刃，刀刃上倒映着他惊恐的脸——却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