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两个男人一出戏
监护仪骤然发出尖锐啸叫。
林晚秋感觉后槽牙咬破了口腔软肉,血腥味混着赵云笙袖口的龙涎香钻进喉管。
陈暮云在暴雨中嘶吼“这是最后一批古树苗“的模样突然清晰,那人后背抵着塌方山石时,手指还死死扣着土壤采样盒的锁扣。
应急密钥的棱角几乎嵌进掌心,林晚秋看着男人手臂上的伤口炸裂,想起他们在哥大图书馆偷拍对家公司的招标文件,赵云笙替她挡下保安时,血也是这么顺着腕表表盘往下淌。
林晚秋根不不知道有什么矿,就算猜到了,她也没打算挖,这件事确认是不是得感谢这狗东西。
只不过真不明白,他现在瘸着一只腿不好好养伤,跑这来,刺激她干什么。
“云岭要的不过是开采权。”赵云笙将股权协议拍在床头,钢印压着陈暮云的血型报告单,“你签了字,我保证古茶树会继续长在矿脉上。”
“赵云笙,你怕不是忘了,我根本还没来得及签字。”林晚秋真得觉得,赵云笙被泥石流给砸傻了,一脸嫌弃,看着血淌在床单上,口腔被他吓得还咬了一口,漂亮的杏眼早就缓了过来。
狗东西,想诈她,门都没有。
窗外的直升机轰鸣声里,林晚秋突然看清协议末尾的小字:地质保护性开发条款。这混蛋居然把两年前她用来坑他的条款原封不动抄了上来,连编号都懒得改。
指尖即将触到签名栏的瞬间,ICU方向突然传来仪器警报。林晚秋看见主治医师狂奔而过,白大褂下摆沾着星点泥浆。
“陈暮云,怎么样了?”林晚秋从床上踉跄着下床,一只脚还裹着厚厚的石膏,看起来极为滑稽。
王帆宇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晚秋,石膏撞击地面发出闷响。赵云笙的茶针还勾在她发间,随着动作扯断几根青丝,飘落在染血的床单上。
“林总现在过去,是想给陈博士送终?”赵云笙指尖碾碎紫檀茶则,木屑簌簌落在股权协议上,“他的呼吸机刚接上,经不起半点刺激。”
监护仪警报声里突然混入皮鞋踏水的声响。林晚秋嗅到熟悉的雪茄皮革香,那是Ethan每次谈判前必抽的古巴货。
她僵在原地,看着病房磨砂玻璃映出修长人影,铂金袖扣在走廊顶灯下折射出寒芒。
“看来我错过好戏了。”Ethan推门时带进冬季潮湿的风,墨绿丝质领带松垮挂在Burberry高定西装外,右手拎着的牛皮档案袋正往下滴水,“赵总连病号都不放过?”
赵云笙镜片闪过冷光,将茶针插回湘妃竹茶筒:“沈总来得正好,帮林总回忆下五年前竞标会上,您是怎么教她往对手茶水里放泻药的。”
林晚秋没心情听他们互呛,现在只关心陈暮云到底怎么样了,给王帆宇递了一个眼神,重新坐回到病床上,冷着脸看着Ethan这个中德混血,抽什么风来灾区。
Ethan不可置否的跳挑眉,摘下玳瑁眼镜擦拭雨渍,林晚秋有些恍惚回到哥大商学院的落地窗前。彼时暴雨拍打着哈德逊河,他就是这样慢条斯理擦净镜片,将她那份漏洞百出的并购方案推回桌前。
“要让人看到刀刃,而不是持刀的手。”二十八岁的Ethan用钢笔尾端敲击她颤抖的指尖,定制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梵克雅宝情人桥腕表,“恐惧是最好的谈判筹码,但得裹着天鹅绒。”
此刻他依然裹着那层天鹅绒。Burberry羊绒混纺西装不见褶皱,水晶袖扣折射着ICU走廊的冷光,连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和七年前如出一辙。林晚秋看着他将牛皮档案袋轻放在床头柜,青金石尾戒与医用不锈钢托盘相撞,发出清越的响。
Ethan忽然从西装内袋抽出丝帕,隔着棉质布料握住她扎着留置针的手,“在哥伦比亚教会医院做义工落下的冻疮,现在还会复发吗?”
神经病,这个时候过来叙旧,林晚秋皱着眉头,赵云笙一脸不解,外国人都这样套近乎?
“Ethan你不如直说想要什么。”她将丝帕叠成规整的方块推回去,“总不会是来给前女友当看护。”
“听说赵总在找古茶树基因图谱?”Ethan用德语对刚从ICU回来王帆宇说了句“请给林小姐倒杯温水“,转头时金丝眼镜链扫过林晚秋手背,“正巧我司生物实验室上周解码了染色体端粒。”
赵云笙看戏的动作停在半空。林晚秋太熟悉这种博弈节奏,Ethan永远像在演奏肖邦夜曲,连杀招都要嵌进琶音里。当年他教她下国际象棋时说:真正的将军不需要碰倒对方的王。那他现在怎么这么想让赵云笙投降,林晚秋不懂,也没心思懂。
赵云笙镜片闪过冷光,嘴下没留情:“沈总来得正好,刚好帮我回忆下五年前竞标会上,您是怎么教林总往对手茶水里放泻药的。”
而这个对手是赵云笙他自己,林晚秋不得不说那个时候不仅她和赵云笙不对付连Ethan也和赵云笙不对付,泻药这事好真不是她想出来的,是Ethan这个绅士的公子哥告诉她的!
给赵云笙买了一杯咖啡,就成功了,只不过赵云笙报复的方式有些特别,林晚秋也不想往下想了。
看着Ethan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他动怒的前兆。林晚秋感觉石膏里的脚趾骤然发冷。
这个从华尔街厮杀回来的资本猎手,最恨别人提及他用过的手段。
“比起赵总在缅甸矿场的壮举,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Ethan忽然抽出CT报告单拍在床头,云城地质局的钢印压着陈暮云的胸片,“市局检测队挖到个有趣的东西,您猜后山断层带里,除了辉锑矿还有什么?”
林晚秋看见赵云笙喉结滚动两下。她太熟悉这种微表情,当年在哥大模拟法庭,每当对方律师戳中他软肋,那截凸起的软骨就会不安地颤动。
真是一场有意思的戏,两个人争锋相对,只不过她没什么兴趣,看多了,有点烦闷,还不如让她看看陈暮云,那个傻小子。
“总不会是金矿吧?”赵云笙笑着打开茶炉,水汽氤氲中白毫银针沉沉浮浮。
“三氧化二砷结晶层。”Ethan突然拽过林晚秋的右手,指尖重重按在她虎口的青紫针眼,“赵总的勘探队没告诉你,那个矿脉正好穿过抗战时期遗留的毒气弹埋藏点?”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急促。林晚秋感觉后颈渗出冷汗,陈暮云暴雨夜采集的土壤样本里,确实检测出异常酸性值。当时她以为是红壤酸化,却没想到......
“不可能!”赵云笙的茶匙撞翻建盏,滚烫茶汤泼在股权协议上,陈暮云的血型报告单顿时晕开褐斑,“云岭的探测仪连地下五十米的蚯蚓都能成像。”
Ethan突然俯身贴近林晚秋耳畔,薄唇擦过她结痂的耳骨:“宝贝,还记得大三那年,我怎么教你识别财务造假吗?”他抽出一沓卫星云图扔在茶台,NASA的LOGO下,茶厂地热成像图正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林晚秋瞳孔骤缩。这种色值对应的是重度砷污染,而赵云笙提供的三维建模却是正常的橙红色。她猛地扯住男人渗血的纱布:“你篡改地质数据?”
“只是给赵总的技术部上了节实践课。”Ethan的拇指抚过她腕间留置针,冰凉的触感让人想起纽约雪夜,“就当当年他教唆实习生偷拍我们的投标书的回礼。”
病房突然陷入死寂。赵云笙腕表的秒针声与走廊推床滚轮声重叠,远处隐约传来家属的恸哭。林晚秋看见陈暮云的檀木匣从枕下露出一角,柏木香气混着消毒水直冲脑髓。
闷得她说不出话。
“沈总编故事的水平见长啊。”赵云笙突然笑出声,扯开衬衫露出锁骨,“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他点燃烟卷深吸一口,火星映着眼底癫狂,“明天上午十点,三方带着完整数据到市局公证处,谁家的矿脉检测合格,开采权就归谁。”
Ethan的腕表突然发出蜂鸣。林晚秋认出这是华尔街对赌协议常用的计时器,当年他做空雷曼兄弟时,用的就是同款百达翡丽。
“赌注呢?”Ethan的鳄鱼皮鞋碾过满地茶渣,“赵总不会天真到以为我在意那点开采费吧?”
“输家退出云城市场。”赵云笙吐出烟圈,在CT片上烫出焦痕,“包括陈博士那些宝贝茶树。当然,如果他活得到那时候。”
林晚秋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陈暮云研发七年的古茶树种还冻在省农科院,若此刻失去生产基地,整个项目都会化为泡影。她转头望向Ethan,却发现对方正在把玩她的应急密钥。
“我追加个条件。”Ethan突然将密钥抛向空中,钢制外壳擦着赵云笙耳畔飞过,“输家要交出三年前云岭医药的试药数据。”他转身看向林晚秋,琥珀色瞳孔泛起她最熟悉的算计,“尤其是......关于神经性毒素的那部分。”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林晚秋感觉喉间涌上腥甜,三年前她经手的抗癌药专利纠纷浮现眼前。当时云岭医药被曝篡改试药结果,而作为投资人,她竟然没有发现。
“成交。”赵云笙碾灭烟头,火光在纱布上烫出新伤,“不过沈总记得带够棺材本,您安插在云岭财务部的小情人,上周刚给我发了求婚请柬。”
Ethan的冷笑凝固在嘴角。林晚秋突然想起上个月酒会上,那个穿着Versace深V裙扑进他怀里的混血女孩。资本游戏的铁律在此刻显露无疑: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流动的利益。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陈暮云的主治医师突然冲进病房。老人白大褂上沾着泥浆和血沫,手里的除颤仪还在滋滋作响:“病人出现室颤,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