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忆拼图
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雨刷器以第七次循环的频率摆动。简昭盯着导航终点——“青森殡仪馆“，陆凛给的地址根本不是警局。仪表盘时钟显示20:17，距离唐糖照片上的时间还有49分钟。
手机突然亮起。温言发来新消息：“你忘了拿竞聘材料。“配图是她的办公桌抽屉，里面躺着个黑色U盘，旁边是用血画的笑脸。
简昭猛踩刹车。轮胎打滑的瞬间，她看见路牌上“青森路“的“森“字被涂改成“尸“，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血泊的颜色。后视镜里，有辆没开车灯的黑色轿车正以恒定距离尾随。
她拐进殡仪馆侧门时，雨水已经漫过脚踝。馆前广场上，七个裹尸袋整齐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最末那个袋口露出几缕棕发——和唐糖的发色一模一样。
“你迟到了两分钟。“
陆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撑着黑伞站在屋檐下，伞骨末端挂着七个微型铃铛，随雨声叮当作响。警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古银怀表，表盖内刻着“1985.3.12“。
“温言在跟踪我。“简昭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耳垂上的黑珍珠渗出蓝色液体，在肩头留下蛛网状的痕迹。
陆凛突然掐住她手腕。他的拇指正好按在脉搏上，力道大得像要阻止血液流动：“这是第六次了对吧？“怀表在他掌心打开，里面没有指针，只有面微型镜子，“每次轮回记忆都会碎片化，像打散的拼图。“
殡仪馆大厅弥漫着檀香与腐殖质混合的气味。简昭的视线被正中央的水晶棺吸引——里面躺着穿婚纱的女人，双手交叠在胸前，左耳戴着珍珠耳环。防腐灯从下方照射，让尸体看起来像在发光。
“白镜医生的杰作。“陆凛敲了敲棺盖，“1997年3月12日发现于自家诊所，死亡时间却是1985年同一天。“他忽然掀开尸体的头纱，“看这里。“
简昭倒退两步。尸体的脸和她有七分相似，但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颈动脉处的切口——形状与她梦中坠楼后被钢筋贯穿的位置完全一致。
“十二年间，共有七具这样的尸体出现。“陆凛拉开冷藏柜，「你记得自己第一次死亡是什么时候吗？」陆凛突然问道。简昭的血液瞬间冻结。「抱歉，我说错了...」他用力按压太阳穴，金丝眼镜下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寒气中浮现出六张与她相似的脸，“都叫简昭，都有月牙胎记，都在9月19日死亡。“
他的手指在碰到7号柜门时突然缩回，像是被烫伤。金属标签上的「7」字在他触碰后泛起诡异的蓝光，陆凛的食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迅速将手插进风衣口袋。
简昭的耳膜嗡嗡作响。她伸手触碰最近的那具尸体，冷藏标签上写着“简昭-5号，2017.9.19坠亡“。当她拂开尸体额前碎发时，一道闪电照亮耳后的条形码——与她在镜中看到的编码相同。
闪电同时照亮了陆凛掏出的怀表——表盘凝固在7点07分，秒针卡在「7」的刻度上颤动，像被困住的活物。简昭突然想起温言实验室里那台永远逆跳7秒的电子钟。
“温言在复刻母亲的实验。“陆凛递来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海马体记忆移植协议》，“白镜医生相信人的记忆可以像数据一样传输。她选择双胞胎女儿作为首批实验体，但1985年3月12日...“
视频突然跳转。黑白监控里，七岁的温言站在诊所观察室，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个女孩被绑在电击椅上。穿白大褂的女人——年轻版的白镜——正在调整机器刻度，数字停在“7“。
“第一代简昭没能撑过第七次记忆清洗。“陆凛关闭视频，“温言花了二十年完善技术，直到找到你——基因匹配度99.9%的载体。“
简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摸到尸体耳后的芯片植入痕迹，与自己耳垂里的硬物如出一辙：“那我到底是谁？“
“第七个容器。“陆凛从尸体口中取出一枚珍珠，“前六次轮回的记忆都储存在这里面。“他将珍珠按进简昭掌心，珠面突然裂开，露出微型投影仪。
模糊画面中，“简昭-6号“正在天台边缘后退：“他发现我恢复记忆了！“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上——温言俯身捡起她的手机，对镜头说：“下次记得藏好些。“
投影熄灭时，殡仪馆的灯突然全暗。简昭感到有冰冷的东西抵住后颈——是陆凛的枪管。
“现在证明你不是温言的共犯。“他声音里带着金属质感，“密码是什么？“
“什么密码？“
“你每次轮回都会在停尸房6号柜刻的数字。“陆凛用枪口挑起她衣领，露出月牙胎记，“上周是3，上上周是5，像在倒计时。“
简昭的视线落在尸体交叠的手上。无名指有环状压痕，但婚戒不见了。她突然想起温言今天换的素圈银戒：“是7！他今天戴了第七枚戒指！“
枪管缓缓移开。陆凛点燃打火机，火光照亮他嘴角的淤青：“恭喜，你通过了测试。“他从水晶棺底部抽出一份文件，“这是你第一次轮回时留下的。“
泛黄的纸张上是简昭的笔迹：【当数字归零时，打开B2-7的第七个标本罐】。落款日期是2017年9月19日——第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
“温言没说谎，你的确会梦游。“陆凛指向文件末尾的监控截图，显示“简昭-1号“深夜潜入停尸房，“每次轮回你都会在固定时间来这里，像执行某种程序。“
简昭的耳垂突然剧痛。黑珍珠自动脱落，滚到水晶棺下方。她弯腰去捡时，看见棺底用血写着：【别相信1985年之后的所有记忆】。
“时间到了。“陆凛突然拽起她往后门跑。他们刚躲进树丛，殡仪馆正门就传来刹车声。温言撑伞站在雨里，左手拎着唐糖的珍珠耳环，右手握着手术刀。
“例行清洁。“他对着空气说，刀尖在铁门上划出刺耳声响。当保安出来查看时，温言亮出证件——精神病院的工牌在闪电中一闪而过。
简昭死死咬住嘴唇。温言的白大褂下摆溅满泥点，但皮鞋一尘不染，就像她坠楼梦里看到的那样。他哼着歌在殡仪馆周围布置着什么，七个银色物体被钉在门框上，在雨中泛着蓝光。
“信号干扰器。“陆凛压低声音，“每次你接近真相，他就会重置你的记忆。“他掏出怀表，镜面映出温言的动作——他正在往水晶棺里放什么东西。
手机震动打破了紧绷的寂静。温言发来新消息：“找到唐糖的耳环了，在你办公室盆栽里。“配图是她的工位，显示器反射出温言身后的标本柜——里面七个玻璃罐现在全是空的。
陆凛突然按住她拿手机的手：“看怀表。“
表盖内侧的镜子映出另一个视角：温言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口别着“白镜医生“的名牌。她的手指正搭在温言肩上，指甲涂着珍珠色。
“记忆可以被篡改，但物质世界总有锚点。“陆凛指向殡仪馆外墙的排水管，那里缠着七根长发，系成死结，“你每次来都会留下这个。“
简昭的头痛欲裂。碎片般的画面在脑中闪回：自己站在停尸房刻数字、在办公室植入病毒、在天台边缘转身...而每个场景里，温言都戴着不同款式的戒指。
“戒指是关键。“陆凛塞给她一把车钥匙，“去阳光公寓707室，那里有...“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他。温言的手术刀正划过水晶棺，他忽然转头直视他们藏身的树丛，嘴角扬起：“找到你了，小七。“
陆凛猛地推开简昭。下一秒，手术刀深深扎进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温言的身影鬼魅般穿过雨幕，皮鞋踩在水洼里居然没有一丝声响。
“跑！“陆凛掏枪射击，子弹击碎了温言脚边的干扰器。蓝光爆闪的瞬间，简昭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七个温言同时出现在殡仪馆各个出口，每个都拿着手术刀。
她冲向停车场时，背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后视镜里，陆凛正被两个“温言“按在血泊中，第三个“温言“弯腰捡起掉落的怀表。
车钥匙插入瞬间，中控屏亮起倒计时：【166:07:07】。导航自动跳出目的地：阳光公寓707室，备注是【第七次轮回的礼物】。
雨刷器第七次摆动时，简昭瞥见副驾驶座上多了个东西——是唐糖的左耳，珍珠耳环还挂在上面，沾着的血组成数字“4“。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播放着《七只乌鸦》童谣。当唱到“第七只乌鸦衔来新娘的眼睛“时，信号突然中断，温言的声音切进来：
“猜猜看，当倒计时归零时，你会第几次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