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笼下
景仁宫的更漏声滴滴答答，我倚在缠枝牡丹榻上，看着十二幅美人屏风后跪着的六局女官。鎏金香球吐出苏合香，却掩不住她们袖中传来的硝石味——那是制作火折子的原料。
“昨儿送去翊坤宫的东珠，怎么少了两斛？“我抚摸着怀中暹罗进贡的狮子猫，感觉到它后颈皮下有微型芯片的凸起。
尚宫局掌事崔姑姑重重叩首：“回娘娘话，那日贵妃娘娘跟前的春熙姑娘来取时，正巧遇上尚寝局抬冰...“
“啪！“
茶盏碎在崔姑姑膝前，翡翠碎片割破她宫绦下摆，露出半截金属锁链。这不该出现在宫女身上的物件让我眼神微凝，昨夜潜入尚宫局时，我分明看见她在密室操作蒸汽动力的账册誊写机。
“本宫执掌凤印三年，倒不知六局二十四司改姓了萧？“我故意将茶渍洒在萧贵妃上月进献的缂丝裙上，“听闻浣衣局最近溺死了个会凫水的宫女？“
满殿寂静中，狮子猫突然炸毛跃起。银针从它爪间射出，正钉住梁上跃下的黑衣刺客。我看着刺客腕间熟悉的尼龙缝合线，想起那日太医院爆炸前见过的机械守卫。
“好个一箭双雕。“我拔下刺客后槽牙里的毒囊，里面滚出的却是微型胶囊，“既能在本宫宫里搜出刺客，又能让这只御赐的猫背上弑主罪名。“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唱喏：“皇上驾到——“
明黄衣摆扫过门槛时，我注意到龙纹刺绣下隐藏的电路纹路。皇帝扶起我的动作看似温柔，指腹却在我脉搏处停留过久——这分明是在检测生命体征。
“皇后受惊了。“他转动扳指的动作引发殿内磁极变化，刺客尸体突然抽搐着站起，“传朕口谕，凤仪宫戍卫全部换成玄铁卫。“
我看着那些所谓侍卫铠甲下的机械关节，笑着将毒囊收入袖中：“臣妾倒觉得，该彻查的是内府监新进的暹罗贡品。“指尖轻轻划过狮子猫的芯片位置，“毕竟这猫儿认主，总比会认程序的强。“
皇帝的瞳孔瞬间收缩成机械镜头般的圆点。这个微表情让我确信，那日李承弈所说的“活体容器“绝非虚言。当他的手将要触碰到猫儿时，外头突然传来凄厉哭喊。
“不好了！永和宫走水了！“
冲天火光中，我望见萧贵妃站在飞鸾阁上冷笑。她鬓边的点翠凤簪在烈焰中泛着不正常的蓝光，那是磷粉燃烧的特征。昨夜钦天监的密报突然浮现脑海：“荧惑犯紫微，当避东南走水。“
“陛下，永和宫藏着南疆进贡的硝石。“我拽住皇帝衣袖时，袖口龙纹下的数据线擦过手背，“此刻救火恐遭天谴，不如请国师开坛......“
“皇后娘娘好狠的心肠！“萧贵妃突然出现在殿前，发间凤簪化作利刃直刺我咽喉，“永和宫三十八条人命，不及你构陷臣妾的毒计么？“
我旋身躲过致命一击，借着宽大袖袍遮掩按下藏在腰间的电磁干扰器。凤簪上的磷粉突然自燃，将萧贵妃的惨叫裹进烈焰。在众人慌乱的刹那，我看见她耳后浮现的条形码——TSA-0974。
“快护驾！“我故意撞翻青铜仙鹤灯台，让流淌的火油切断皇帝探查的视线。在浓烟遮蔽的瞬间，迅速将刺客袖中的微型胶囊与贵妃的条形码拓印塞进玉簪空心处。
当玄铁卫破门而入时，我已跪在满地狼藉中泣不成声：“臣妾无能，竟让妖邪混入宫闱......“抬头时恰到好处地露出被火燎伤的锁骨，那里很快渗出带着荧光剂的“鲜血“。
皇帝摩挲着我伤处的动作，像在检查受损的仪器。他腕间传来细微的电流声，紧接着整个皇宫的铜铃无风自动——这是系统在回溯事故数据。
三日后，我在御花园“偶遇“养伤的萧贵妃。她戴着遮住烧伤的面纱，手中却把玩着那枚本该被销毁的微型胶囊。
“姐姐可知这是何物？“她弹指将胶囊射入锦鲤池，水面顿时浮现全息星图，“陛下昨夜在观星台说了句有趣的话——'第379次实验数据异常'。“
我捻着鱼食轻笑，袖中玉佩隔着衣料发烫。当星图转到紫微垣方位时，池底突然升起青铜机关，露出通向地宫的密道。这布局竟与李承弈所说的“龙脉“完全吻合。
“妹妹的南洋戏法倒是精妙。“我作势要去碰机关，指尖却在触及前收回，“可惜本宫更爱看实打实的戏码——比如你安插在尚药局的傀儡太医，昨夜往陛下参汤里加了什么？“
萧贵妃的瞳孔骤然变成蛇类的竖瞳，这是系统遇到关键词的防御机制。在她发出高频声波前，我早已将玉佩贴在池边石兽眼睛上。阴阳鱼逆向旋转的刹那，整座御花园开始数据崩塌。
“你以为篡改记忆就能当一辈子皇后？“她在虚空中抽出激光剑，“主控官早就......“
利刃破空声从背后袭来时，我笑着后仰坠入池中。在水流淹没口鼻的瞬间，看见皇帝带着玄铁卫出现在假山后。永和宫的火光、此刻的刺杀，不过都是引蛇出洞的戏中戏。
当我在乾元殿暖阁醒来时，枕边放着沾血的凤簪与奏折。皇帝握着我的手写下朱批，笔尖却滴落带着机油的“鲜血“：“萧氏巫蛊祸国，赐白绫。皇后救驾有功，赐协理六宫之权。“
我看着折子上那些所谓罪证，分明是贵妃宫中搜出的蒸汽机图纸与化学公式。在这虚实交织的牢笼里，唯有把所有人都拖进棋局，才能找到破绽所在。
更漏声催到三更时，我摸到凤榻暗格里的铜匣。匣中羊皮卷上，李承弈的字迹正在缓缓消失：“上元夜宴，朱雀阙。“这是我们在太医院爆炸前约定的暗号，但在这个被篡改的记忆里，我本该不认得这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