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算账
忘川河汹涌向前,日升月落,已然是新的一日。
水曦音并没有离开幽祇宫,她在离夙时不远处放了了把椅子,撑着脑袋凑合睡了后半夜。
要问她为何,大概是责任心太强了,怕那怪物半夜再发疯毁了忘川吧。
而当夙时第二日从地上爬起来,抬眼便看见水曦音时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昨夜自己遭受神罚失控吸了她的血,还变成了那种怪物模样,她难道不怕吗?为何......为何还在这?
夙时走近她,仔细端详着水曦音脖子上的伤口,眼神恍恍,脑海里不自觉重复着昨晚的一幕幕。
然而下一秒,椅子上的人倏地醒了过来。
“你...你又想干什么!”水曦音一睁眼便看见他,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唤来刃月鞭,退到离他三丈远的地方,“昨夜的事你是不是要解释下。”
见她一脸惊恐,如临大敌般的看着自己,夙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冷言道:“昨夜的事若说出去半个字。”他眼眸微敛,露出凶狠的眼神,“我会杀了你。”
水曦音一愣,她没想到夙时竟然这般反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撞破了这位真神遗脉的某种不可说的秘密。可明明昨晚这家伙还吸了自己的血还......
水曦音下意识摸了摸被咬破的唇,还是很疼。
“神君果真令人可怜不起来一点。”水曦音冷冷笑着,“是我眼拙。”她气哄哄地离开了幽祇宫,不想再和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多说一句废话。
她怕不是疯了才会觉得夙时有些可怜,明明是自己傻地可怜!
回到千爻阁,水曦音开始了第二次判殇会。
这次轮到了一个黄牌符的鬼魂。
“汴郡魏漪,曾在新婚之夜毒杀了亲夫徐鹤书。并在景初七年四月掘了他的墓,在他墓前纵火自焚,毁了他的灵柩。”水曦音念着功德簿上的记录,寒眸问着:“你可认罪?”
台下的黄牌符鬼魂是一副窈窕女子的模样,她的魂魄不断溢着黑气,头发凌乱,脸被烧地漆黑,只露出一双明润的眼睛,否道:“民女无罪。”
水曦音审视看她,发现她虽然眼神明澈,但却茫然无神,魂魄也越来越黯。再拖下去,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可这女子却是戾气极重,入不得轮回。
“既不认罪,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水曦音拿来瞬影镜,时刻准备同她对质。
“我没有杀他,不是我。”女子声音淡淡,说起这话时魂魄里溢出来的黑气却愈发浓重。
“不是你?”水曦音冷眼看她,“那这些总不会是假的吧。”她把瞬影镜映在空中,凡人魏漪的一生尽然跃出,一幕幕都被仔细记录下来。
待到新婚之夜杀死亲夫那幕,水曦音便指给她看,“此人难道不是你!”她眼眸一凛,又问:“现在可认罪!”
魏漪的鬼魂痴痴地望着瞬影镜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口中喃喃:“七郎......”
“我问你,可愿认罪!”水曦音厉声又问。
被她吼了一声,魏漪的鬼魂这才缓过神来,看她,“民女无罪!”
“那这一幕你作何解释?”水曦音又重新让她看了一遍新婚喝合卺酒的这幕,“你在酒里下药迷晕了他,然后.......一刀将人捅死。”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魏漪的魂魄越来越黯了,她盯着瞬影镜,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红着眼睛看向水曦音,吼道:“我没杀他,为何要认罪!”言罢,竟扑过来要掐她的脖子。
糟了!
水曦音心道不好,一边念着驱凶咒,一边拿绳子捆住她。
戾气噬心,这鬼魂若再不渡化就要魂飞魄散了。
情急之下,水曦音决定试一试忘川幽冥录里的偏方子。
她入到瞬影镜里,想要在魏漪杀人之前阻止她。用幻梦移神的方法先消了她的执念,送她入往生道,之后再慢慢赎罪。
于是她拿出银箍定住魏漪的鬼魂,同时借着鬼魂的戾气进到了瞬影镜中,在魏漪迷倒徐鹤书准备捅刀时,水曦音一掌打晕了她。
然而,却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袭来。水曦音躲开,却发现徐鹤书的胸口渗出汩汩地鲜血。
她阻止了魏漪,可徐鹤书还是死在了新婚之夜。
所以......
“区区小妖,也敢坏本尊的大事。”一股黑雾窜进了屋子里,带着凶戾地声音,将水曦音围住,“你找死!”
黑雾凝成了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她压根不能呼吸。水曦音涨红着脸,她奋力使出刃月抽在那只黑雾化成的手上。
“刃月神鞭!”倏忽间那团黑雾被打散了,水曦音落在地上,痛苦的喘着粗气。
她凝目看着那团黑雾,哑声问了句:“何方妖孽!咳咳!”她又急促的吸了口气,喉骨几乎要被它捏碎了。
那团黑雾里传出一阵可怖的大笑,“竟是万年难遇的仙魔双阴体,本尊终于找到你了!”黑雾聚拢成一片大网,气势汹汹的向她覆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袭来,黑雾陡然散去。
那道既熟悉又令她陌生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寒凉的眸子里无波无澜,如墨的剑眉微蹙着,景榕回头看着她,声音平淡,“可有受伤?”
水曦音躲开了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无事。”
景榕上下打量着她,欲言又止,只道:“先离开这。”
从瞬影镜中出来,水曦音转过头去故意不看景榕,她看向被束着的魏漪魂魄,却发现银箍已被人取了下来,而鬼魂身上的戾气也已然被渡化。
“我替她固了魂,她执念虽未消,但不至于变成厉鬼。可送往墨池深渊,还上十年孽债。之后即可轮回往生。”
景榕解释着,把银箍还给水曦音,又叮嘱道:“下次若遇此类鬼魂,可先锁了魂再与之对质。瞬影镜中有凶魂凝聚的戾气,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使用幻梦移神之法。”
“嗯。”水曦音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银箍,“多谢二殿下相助,是小仙才疏学浅,让殿下见笑了。”
闻言,景榕面色一沉,他眼神忧郁,看着水曦音,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听闻昨日你去了天庭。”他问道。
水曦音终于抬眸看向他那双熟悉的眼睛,似笑非笑,“天后召见,殿下以为我敢不去吗?”
四目相对的瞬间,景榕心下一顿,他避开了水曦音的目光,淡淡道:“若无要紧之事,你日后还是莫要去天庭了。”
水曦音看他,嗤笑:“小仙明白了,不劳殿下费心。”她转过身去,下了逐客令,“若无其他事吩咐,殿下便早些回去吧。”
景榕眼中划过一抹痛惜,声音却寒凉如冰,“水阁主保重。”言罢便离开了千爻阁。
然而,景榕走后,水曦音却听见一阵讥笑的声音,“怎么?水阁主是舍不得他吗?曾经师徒似乎相处地并不愉快。”
水曦音回头,夙时正一脸讥诮的看着她,他坐在荆藤座上,手里随意拿了本簿子,脸上还带着自己昨日画的那张鬼画符。
“你何时来的!”水曦音走近他,面带怒气。
夙时起身,仗着比水曦音高了一个头敛眸俯视着她,唇畔一抹讥笑,声音微愠“你是要把对他的怒气撒在本君身上吗?”他缓缓靠近她,“本君是来同你算昨夜的账。”
他说罢,指着自己的脸,“擦干净!”
“算账?”水曦音被他气笑了,她绕过他坐在荆藤宝座上,翘腿道:“要算账也是我要同你算账!”
夙时唇角微微一笑,道:“本君允你先说。”他眼眸中带着戏谑,像是在看什么搞笑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