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荆棘圣骸
赫尔塔尔的水晶雕像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由星辉凝聚的瞳孔直刺莱昂的灵魂。塔壁上的古老荆棘如同苏醒的巨蟒，在石缝间疯狂蠕动，尖锐的倒刺划破空气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莱昂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条足有手腕粗的荆棘已经缠上他的右臂。漆黑的尖刺轻易穿透皮甲，刺入血肉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急速蔓延。他的整条手臂立刻覆上一层冰霜，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幽蓝纹路。
“别碰那些刺！“艾丽莎的匕首在空中划出银弧。锋刃斩断荆棘的刹那，断口喷溅出的不是汁液，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黑血。这些液体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动，转眼间就凝聚成数十个巴掌大的人形怪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啼。
莱昂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出乎意料的是，看似坚固的塔墙竟像水波般荡漾起来，将他们吞入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黑暗中有齿轮咬合的闷响，随即两侧墙壁亮起幽蓝的磷火——那其实是悬浮在玻璃罐中的活体大脑，表面跳动着诡异的生物电光。
“这是...精灵的神经保存术？“艾丽莎的声音在颤抖。她认出了罐体上蚀刻的精灵符文，但本该用于治疗的技术，此刻却成了某种邪恶仪式的组成部分。
莱昂的炼金短剑突然剧烈震颤。包裹剑柄的皮革被灼穿，露出下面发光的星陨矿碎片。那些紫色的纹路正在重组，最终形成与黑蔷薇徽章完全一致的图案。
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伴随着液体滴落的回音。
磷火一盏接一盏熄灭。
黑暗中有东西在呼吸——那不是人类应有的频率，更像是某种巨型生物休眠时的吐纳。莱昂点燃炼金火炬，跳动的火光下，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如坠冰窟。
数百具水晶棺呈放射状排列，每具棺椁都连接着蛛网般的金属导管。这些导管最终全部汇聚到中央的祭坛，而祭坛上躺着一名被荆棘贯穿的老者。他的胸腔被完全剖开，肋骨向外翻折形成牢笼，里面生长着一朵巨大的黑蔷薇。更骇人的是，那些导管中流动的不是药剂，而是鲜活的血液。
艾丽莎的指尖划过最近的水晶棺。棺中囚禁着一名精灵少女，她的眼皮被银线缝合，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当火炬的光照到少女脸上时，她的嘴唇突然蠕动起来，无声地重复着某个词。
“他们在供养那朵花...“艾丽莎的药剂瓶在腰间碰撞作响，“用各族血脉维持某种永生仪式。“
祭坛上的老者突然睁开双眼。他的眼球完全漆黑，只有瞳孔泛着星辉般的银光。荆棘从他胸腔暴射而出，莱昂侧身闪避的瞬间，荆棘刺穿了后方棺椁中的精灵。那个精灵瞬间干瘪成皮包骨的模样，而黑蔷薇的花瓣又绽开一片。
“欢迎来到真实的历史殿堂，莱昂·熙尔德。“老者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你父亲没能完成的伟业，今天将由你亲眼见证。“
艾丽莎的猩红药剂在祭坛炸开。爆燃的火焰中，莱昂看清了老者锁骨处的烙印——那是熙尔德家族传承的炼金印记，与他父亲留下的怀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祖父？“莱昂的剑锋在颤抖，“这不可能...三十年前您明明...“
老者撕开燃烧的长袍，露出布满嫁接痕迹的躯体。他的左臂是精灵特有的银白色，右腿覆盖着兽人的鳞甲，而心脏位置的黑蔷薇根部，缠绕着一块星辉水晶碎片。最令人作呕的是，他的脊椎由一节节星陨矿拼接而成，每块矿石表面都浮现着人脸。
“你以为星界囚笼为何突然崩溃？“老者的笑声让磷火罐中的大脑集体痉挛，“当年六位守护者中，你祖父是第一个自愿成为容器的。多么讽刺啊，封印的钥匙最终成了开启牢笼的扳机。“
整座圣堂开始剧烈震动。水晶棺接连爆裂，里面的祭品们摇晃着站起，缝合的眼皮下渗出银光。他们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嗡鸣，音调与塔外噬界者的嘶吼完全一致。
艾丽莎砸碎最后一瓶幽绿药剂。腐蚀性烟雾中，她拽着莱昂冲向侧门：“赫尔塔尔的雕像在塔顶！那才是真正的控制核心！“
老者没有追赶。他胸口的黑蔷薇完全绽放，花蕊中浮现出微型星图：“去吧，孩子。去看看你同伴的真相，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牺牲。“
螺旋阶梯的墙壁上挂满肖像画。最初的画作展示着一个金发男孩的成长历程——从稚童到少年，再到意气风发的青年学者。但在第十八幅画后，风格骤变：画中的青年被荆棘刺穿胸膛，后期的肖像全部变成了赫尔塔尔的面容。
塔顶房间没有门框，取而代之的是由荆棘编织成的拱形入口。赫尔塔尔的水晶雕像悬浮在房间中央，但已经面目全非——他的左半边身体长出了黑蔷薇的枝条，右半边则呈现出星辉水晶的透明质感。十二名黑袍人跪伏在雕像周围，他们的后颈处都嵌着蠕动的星陨矿结晶。
莱昂的短剑突然脱手坠落。剑柄的星陨矿碎片自动飞向雕像，精准嵌入其胸口的空缺。刹那间，雕像的蔷薇枝条暴长，刺穿所有黑袍人的眉心。那些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雕像表面的裂痕开始愈合。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继承者。“雕像开口时，声音在赫尔塔尔的本音中混杂着星界的回响，“现在你该明白，黑蔷薇与星辉本就是同源异体。“
塔外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噬界者的身影出现在拱窗前，它的七只眼睛全部倒映着赫尔塔尔的脸，而每颗瞳孔中都有一朵绽放的黑蔷薇。
水晶雕像向莱昂伸出手掌。那只半透明的手心里躺着两样物件：一枚锈迹斑斑的炼金怀表，以及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蔷薇。
怀表的盖子自动弹开，里面是莱昂父亲年轻时的画像。而当他触碰蔷薇花苞时，整座高塔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共鸣，所有荆棘同时绽放出星辉般的光芒。
“最后的抉择时刻到了，继承者。“雕像的声音分裂成三重和声，“用星辉重启囚笼永世镇压黑暗，还是用蔷薇重塑世界开启新的纪元？“
莱昂抬头看向窗外。噬界者的身躯正在分解成无数星陨矿碎片，而每块碎片都浮现出赫尔塔尔痛苦的面容。更远处，精灵领地的天空已经出现裂痕，透过缝隙能看见星界中漂浮的无数水晶棺。
艾丽莎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她的白发无风自动，眼中闪烁着异样的银光：“小心选择，莱昂。有些道路一旦踏上，就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