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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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杨林的父亲叫杨元万,是当地有名的土豪,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当然土豪都是很有名的,只不过都是恶名,杨元万也不例外,杨家坪的百姓都非常怕他,因此在暗地里都叫他杨阎王。但是当他和林启花结婚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爱情引导着他走上正道,爱情无论在什么时期,都有它独特的地方。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对农民再也没有用以往火爆的脾气对待了,开始慢慢地关心起村民来,但村民看到他这副模样更加避而远之,每次看到杨元万反常的表现都会非常的谨慎,生怕他出什么坏招来对付他们,总是有人试探性地问,“我们不是刚交过租吗?是不是又要交租了?还是土地有什么新的变化?我们可不能失去土地啊!”杨元万都是笑着摆摆手说,“乡亲们放心吧,你们安心种地就行。我能吃上饭,大家就不会饿肚子。”村民听到他这话,半信半疑地瞅着杨元万,想从他脸上看出隐藏在背后的大阴谋,但看来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将其归功于是上天保佑,肯定是上天已经暗暗地警告过他,让他弥补自己的过错,不然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能让杨阎王“大发慈悲”。

林启花就是改变杨元万的人,自从林启花嫁给他之后,就经常告诫他不要压迫别人,多体谅体谅别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今天欺负别人,等以后你落难了,你看谁还会帮助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这个家考虑考虑,林启花经常这样念叨。奇怪的是,这个平时脾气火爆,不肯听别人劝告,对别人吆五喝六的人,居然对他妻子的话是言听计从。对村民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了,杨元万从此也开始亲自下地帮忙,也会去帮助杨家坪有困难的人。

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夜晚,漆黑的天空隐约能够看得见几处星光,村里的人早早地就已睡觉,对面山上不时传来“咕咕声,”打谷场旁边的一颗大树上,有猫头鹰飞来,静静的立在树枝上,眼睛转来转去寻找着猎物,鸡圈里的几只鸡早已熟睡。但老宅里可一点都不平静,杨元万急切地在门外踱步,不断地搓揉着双手,嘴里不断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希望是个男孩,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在求神拜佛的祈祷声中,不一会儿,孩子“哇哇”的哭声便传了出来,杨元万立刻止步,冲进了房间,从芸婶手里接过孩子,芸婶是杨家坪有名的接生婆,不管给谁接生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虽然现在年纪已经大了,但仍是一个接生的好手。杨元万接过孩子,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顺着煤油灯侧过身来,先看了看下面的小牛,高兴地将孩子举起来大笑着说,“好好好!是个男孩,是个男孩,我杨元万也有儿子了。”说着便抱着孩子转圈,芸婶忙一把拉住了他,“你慢点,孩子可惊不起你这样折腾,你赶紧去看看启花吧,”杨元万抱着孩子三两步,就到炕旁边,看着林启花满头大汗,也有些心疼地轻声说,“你怎么样?没事吧。”林启花摇摇头说“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我还没见过我儿子呢,”杨元万轻轻地把孩子抱在她眼前笑着说,“你看,是个男孩。”林启花抬起手臂,摸了摸孩子,眼神充满溺爱地看着还湿漉漉的孩子,原本还哭个不停的孩子,看见母亲也停止了哭声,微微睁开眼看着他的母亲,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这可能也是他们母子为数不多地这样彼此相望。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给这间屋子增添了几分宁静和温馨。林启花慈爱地看着孩子说,“我早就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如果是男孩就叫杨林,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杨元万想也不想就拍着手说“好,听你的,我们的孩子就叫杨林了,我们村里最高的树就是白杨树,杨林长大之后一定会像白杨树一样,是最高,最大的。”说完之后就高兴地笑起来,俨然忘记了芸婶也在旁边,声音慢慢地扩散出去,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煤油灯芯都恍惚了一下,险些熄灭,鸡圈里的鸡也被惊醒,险些栽了一个跟头,好在鸡爪又紧紧抓住了木棍,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警惕地看着周围,猫头鹰也被惊的飞走,笑声,风声还有孩子的哭声混合在一起传的更远,碰到对面的山,又是一阵一阵的回声,盖过了咕咕声......

在农村,男孩就代表一个家庭的希望,更是未来一家的支柱,女孩则是迟早要嫁人的,有句古话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养大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还不如生男孩咧!在当时的环境下,这样的思想是十分普遍的。自从有了杨林以后,杨元万每天都会带着孩子从村头走到村尾,又从村尾走到村头,路上逢人就抱着孩子高兴地说,“看,这是我的儿子,他叫杨林。”说完一句还觉得不够,觉得好像是遗忘了什么一样,总是会加上一句,这是我杨元万的儿子。不管是杨家坪的村民还是路过的村民,只要路过杨家坪,都会点点头说一句,“嗯,杨家有后了。”但是也有人暗地里说,“没想到,杨阎王都能生出儿子来,真是没天理了。没准,我们受了杨阎王的苦,以后还会受小阎王的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当然这些也只能在暗地里说,杨元万一家三口当然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会不以为意,因为他也不是以前那个脾气火爆的杨阎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看似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理应被世界所淘汰的人,已经逐渐被淘汰,杨元万也不例外。一个炎热的下午,几人突然闯进家中,不顾阻拦四处搜寻,其中一人正拿着纸笔记录着。临走时强行带走了杨元万,林启花看着杨元万背影,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什么,擦去脸上的眼泪,靠着门,扶着墙走进屋去。满天的鸡毛在院里飘来飘去,找不到落脚点,似乎也想要飞出去,夕阳也嫌弃地离开了这座院子。被吵醒的猫头鹰从树洞里探出头来要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打谷场便是挤满了人,满身是汗的村民手里还拿着农具,妇女挤在阴凉处给孩子喂奶,几个孩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玩着捉迷藏......现场一片闹哄哄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爆发出吵闹声。夕阳透过树林斜照过来,夕阳也是爱热闹的,它是光顾这里的,像是看热闹一般,透过树叶的缝隙时不时在人群里摇晃。几个人将杨元万押了上来,领头人看着打谷场上的村民,脸上的表情不再那般严肃单一,也开始变得丰富起来,活像戏台上的演员,但为了让自己显得正式一些,一边将衣服的纽扣扣起来,一边风光地向大家招手示意,“大家都安静点,今天我叫大家来这里是给大家主持公道的......我相信,大家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你们下面就安静听我说。”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因为衣服上的一颗纽扣怎么也扣不上,这让的他非常恼火,他不得已只能停下讲话,因为他只能全心全意地做一件事,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也认为不管是谁在同一时间只能做好同一件事,哪怕像扣纽扣这样一件看似简单的事。

乘着这个间隙,一个头戴草帽,黑脸上缀着花白的一撮胡子,脸颊已经凹陷的老人,将扛在肩上的锄头杵在地上,双手支撑着以便能够让身体稍微轻松一些,休息之余,他用那双深陷却神采奕奕的眼睛打量着些许狼狈的领头人,又像是不愿多费一点力气转动一下脑袋一样,只是斜眼瞥了杨元万一眼,张开干裂的嘴唇说,“大老爷,你们又要干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我们这两天正是抢收的时候吧,都还没有收割咧!哪有时间陪你们这些大老爷唱戏。”老人来回抿起嘴唇,领头人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手里依旧不停地系着纽扣,杨家坪的村民看到老人开口了,也都渐渐地安静下来,只有一个被抱在怀里的婴儿还在啼哭——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抗议,母亲无奈之下只好让婴儿吃奶,婴儿手脚并进,宣告自己的胜利;捉迷藏的也停了下来,在人群中挤进挤出。他是村里颇有威望的老人,叫杨进寿,家中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虽然年岁已高,但身体依然健朗,仍然能够下地干活,和他一样年龄的老人不是入了土就是上了炕......总之,村民对这位老人都颇为尊敬。

杨进寿感觉嘴唇已经不那么干涩,稍微舒坦了些,于是继续开口说,“不过,老爷大概是不会知道我们顶着太阳干活是有多辛苦,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的,当然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冲撞老爷,当然要是有冲撞的地方也请老爷能够原谅,因为您是知道的,我们这样辛苦地干活,最后还不都是您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您为什么非得现在将我们从地里叫过来呢?而不是晚上或者大家稍稍闲下来的时候再叫我们来,现在叫我们过来,只能让我们更辛苦,或许还会对您有所损害。”老人抬头担忧地看着天色继续说,“现在这个时候,太阳没有那么烈,正是干活的好时候,我们许多人都是从山上赶下来的,要走很长时间的路,我们走这么远的路,今天肯定是去不了地里了,真搞不懂老爷您是怎样想的。”说着就懊恼似地摇头,叹气,“这么热的天,要是什么时候能喝上一杯放了盐的水就好了。”

领头人费尽心思终于将纽扣系好了,听着老人的话,脸色不断变换,手还不断地摩挲着其中一颗纽扣,没有系好的这颗纽扣始终膈应着他,让的他心里堵得慌,他心里开始暗自感到后悔,早知道就不系纽扣了,那样还会凉快一些。心里有些烦躁的他,对于老人说的话他只听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是他不想听,而是另一半趁他不注意就溜走,尽管他心里知道是因为心里烦躁的缘故,加之一颗纽扣让他感到极为不适,导致他无心去抓住另一半,而让它悄悄溜走。就在他大感懊悔之际,老人的话已经说完了,他深呼一口气微笑地看向老人,又看着在一旁低着头的杨元万,虽然他只听到老人说的一半话,但他已经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声音就像预先有所准备一样不慌不忙,“乡亲们,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位老人家所说的这些问题,就是为了还大伙一个公道!”领头人对于自己说的这句话感到颇为满意地频频点头,环顾四周期待着村民的反应。

杨家坪的村民听到他的话,都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对他这番话感到惊奇不已,有村民大喊,“你们这些老爷说话真是奇怪,没有老爷怎么能行,那我们以后还种什么,吃什么,这是万万不能的,哪怕,哪怕多受一点苦,也总比没有强。大伙你们说是不是!”引得村民连连称是,没有不赞同的这句话的,现场又是混乱一片。

领头人面对村民的吵闹,大为光火的同时又感到头痛不已,看了看下方混乱一片的村民,觉得无从下手,这是他第一次到村里做工作,他怀着满心的热情来到杨家坪,本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差事,谁能想到竟是如此的棘手,他现在对来到杨家坪已经感到颇为后悔,他心里已下定决心,等这件事结束就立刻回去,一刻都不想多呆。他现在被吵的焦头烂额,像是笼子里的老鼠来回踱着步,时而停下脚步对着村民说几句无关痛痒,又无人听到的话,他只能继续来回踱步,烦闷之余想解开纽扣,但纽扣却死活解不开,这在往常不曾有的事,今天却频频发生在自己身上,回去要是让他们知道,指不定要怎样嘲笑我,不过这也许不怪他,不管是谁面临这种情况,哪怕是自己的上级,都会束手无措,手忙脚乱的,就像那个老人说的一样,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做法也许对我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尤其是上级的做事方式,毕竟上级的经验是丰富无比的,尤其是面临这种情况,他这样想着就走到了杨元万身边,望着杨元万,低头沉思了一会,像是看到灵丹妙药般眼前一亮,随即就脸色严肃地指着杨元万说,“你,杨元万,要是不想受罪的话,赶紧向大家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然,你是知道后果的。”说话的时候,他的纽扣已经解开了四个,还剩最上面的一颗没有解开,配上他那副严肃的面孔,显得特别有趣。

杨元万听到他的话,怔怔地望着地面。

“你听到没有!”他踢了杨元万一脚厉声说。

杨元万回过神,羞愧地抬起头看向村民,嘴唇颤抖地说,“乡亲们,你们......你们先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村民听到杨元万的声音,有些担忧地望向他,担忧杨元万真的不给他们土地种。领头人看到村民都逐渐安静下来了,对自己正确而理智的做法感到满意,心下暗暗比较起来,要是别人来做的肯定没有这么好,他不经意间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情。杨元万不敢看向村民,只是尽可能地低着头说,“我以前对不起你们,当然我现在说对不起是不起任何作用了,”村民听到这话更加地担心起来,望向杨元万的目光都有一些惊恐,杨进寿赶紧开口生怕杨元万说出收回土地的话,“老爷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只希望您能够继续让我们种地。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冲撞了您,才让您做出一些我们不利,对您也不利的决定来,如果是那也请您饶恕我,如果非的惩罚也请您惩罚我一个人就行了,反正我也只是孤身一人,如果不是——您也知道土地对我们的重要性——我们离开土地,是没法活下去的。”老人说着身体都有一些颤抖起来,险些栽倒在地,旁边的人赶紧上前扶住他,让他坐在一旁休息,但是眼睛始终注视着杨元万。领头人对于老人的发言微微有些不悦,心中已经将今天自己的一切过失都推卸给老人,虽然他觉得应当听取村民的意见,但他绝不希望像老人这样的人发表意见,因为这会为他的工作增加难度,毕竟没有人是喜欢麻烦的,而且,还会影响到他今后的发展。他为了让事情早点结束,他用放在纽扣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杨元万,示意他赶紧积极承认错误。

杨元万听着老人的话感到更加地羞愧难当,每说一个字,就会让他无地自容一分,每当想抬起头看向老人时,就会迎上老人那双特别有神的眼睛,便会慌忙羞愧地低下头去,连连道歉。村民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杨元万一边重复着刚才的话,一边默默忏悔。领头人显然有些不耐烦,像早就准备好一般出声打断了杨元万的发言,毕竟他认为杨元万的作用就到此为止了,他抬头清清嗓子大声说,“乡亲们,杨元万说的没错,我今天来这里就两件事……”他开始仿照起上级的发言,在炎热的天气下显得格外有激情。

这番话说得激情高涨,但在村民心中却惊不起多少波澜,并不是村民不想要土地,相反他们可以说是无时无刻地都在想,想着能够有自己的土地,但就是这种太过于渴望的心态,使得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对待任何风吹草动。村民就抱着这样的心态始终狐疑地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似乎是想要看出他们身上最细小的破绽,以揭穿他们的谎言,他们甚至看到那个领头人纽扣上脱落的线头,也没能看到任何破绽,正当他们为此感到疑惑不解之际,领头人洪亮的声音再次喊起了口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赤身裸膊的精壮男子,转身激动地面朝着打谷场,有模有样地高喊起口号,所有村民都应声反应了过来,都举起双臂高呼,孩子们也挥舞着双臂,嘴里咿咿呀呀的,猫头鹰吓得赶紧缩进了树洞。在这一片高呼声中,所有人都激动地仰着头,这个他们早就听说,期盼已久的人终于来了,可以说每一个村民等的就是这一天,他们打心底里相信,只有他能够解救他们。杨元万听着一声声高呼羞愧地低着头,看着地面晃动的树影,内心百感交集,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现在是报应就已经到了,我真的是活该啊!我确实是该死,可是,我死了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启花和林儿,我对不起她们母子两个,对不起大家,悔恨羞愧的头颅低的越来越低。

看着村民都有了应有的反应,领头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压了压说,“大家激动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但大家还是先收起这份激动的心情安静一下,听我将接下来的事情说完,我想那时你们会更加的激动。”精壮男子又对村民喊道,“我们都安静一下,听听这位长官同志给我们讲话。”村民都慢慢放下了手臂,逐渐安静了下来,领头人赞许地看了精壮男子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这种人正是他所喜欢的。

精壮男子叫杨兴贵,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形象,除了长得比别人壮实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的,但熟悉他的村民都知道,杨兴贵不仅脑袋灵光更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手,上天像是眷顾他似的两样都给了他。他浑身使不完的劲常常在干农活时得心应手,一个人往往就能干好几个人的活,常常赢得村民的称赞。

杨兴贵连忙上前问好,答应道“长官好!,我叫杨兴贵。”

“好,杨兴贵,很好!我们现在就要需要你这种积极向上的人,你以后一定会有前途。”他拍着杨兴贵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杨兴贵身上显示是有一些聪明劲的,瞅了一眼杨元万,立刻转过身挥舞起手臂劝说着村民。杨元万则低头重复说着,像是在为自己祈祷,又像是在针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赎罪,总之一波大浪之后——哪怕是以往认为不可能的事,都会显得那么自然,他嘴里不断念叨着,“我对不起大家……”

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后,“你过来,协助我们进行工作。”领头人对杨兴贵招了招手说,领头人是喜欢给这样聪明的人一些好处的,也可以说是给这样的聪明人一些机会的,因为这样的人说话做事总是会让人舒心的,也许做的可能不对,但对他来说也无伤大雅,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舒心的,最主要的是让人省心,他自然也不例外。杨兴贵听到后心下一喜,立马一脸勤奋的跑了上去,自不必说,一切都在红红火火,风风光光中进行着。

夜晚的村庄即使在夏天还是会感到丝丝凉意。当天晚上,孩子已经睡熟,林启花一直在门口着急的张望,始终不见人影出现,月光在地上缓缓地移动,像是无尽的黑夜不肯离去。她好几次想要出去寻找,可是又生怕孩子醒来,只能焦急地等待。她斜靠在后门上,一只手不断摩挲着门沿,眼睛一直向外张望着,有的只是无限的清冷和远处无尽的黑暗,月光并没有使这种情况好转,相反的是清冷的更加清冷,黑暗的更加黑暗,看着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尽人意,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暗自伤心。每当焦急时她总是会胡思乱想,他到底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会遭遇些什么?甚至想到被枪毙的可能!这个可怕的想法,更是如一阵惊雷般在林启花的脑袋中响起,脑袋嗡嗡的,林启花几乎要晕倒,全身瘫软地靠在门上才勉强支撑住,看到月光洒下来,更觉通体寒冷,打了一个冷颤,正是这股寒冷才让她的脑袋逐渐清晰起来,她的眼睛随着月光向外看,隐隐约约中好像有一个人影走来,她摇了摇头,定神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踉跄的身影向这边走来,虽然迎着月色看的不是太真切,但她依然能够凭着感觉确定——这个踉跄而落魄的身影就是杨元万,刚才的一切恐惧和慌张消失了一大半——至少人已经回来了,她扶着门站起身,立马跑了过去扶住他说,“你怎么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她看着月光下满身伤痕的杨元万,衣服上不断渗出黑色的血,忍不住哭了起来。

杨元万还没有回过神,他只是下意识地往回跑,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只是一个劲地跑,并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当林启花扶住他时,他慌张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当看向林启花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时,眼睛彷佛才慢慢聚焦,看清楚是林启花后,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看着她,想挤出一丝笑容——对于满身伤痕的他是很艰难的——笑容还没完全准备好就疼的直呲牙咧嘴,他只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林启花说,“怎么这么晚还不去睡觉,孩子呢?”一边准备用手帮她擦去眼泪,但看到自己手上的伤痕,又慢慢地收回了手,“我没事,你怎么还哭起来了,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看到林启花还在抽泣着,杨元万又说,“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的手臂还可以伸这么高,”说着就咬牙手臂只往上伸,林启花见状连忙让他放下手臂,看着他逞强的摸样想责怪他一番,但又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只得说,“你把手赶紧放下吧,都这样了,还逞强,先进屋,我给你清洗清洗。”杨元万也松了一口气,嘿嘿地笑了两声,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家门。

睡在炕上看着自己旁边的丈夫,她心想,或许他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是好人,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好丈夫,对孩子来说是一个好父亲。或许以前他不是好人,但是她却相信他今后会是一个好人,一家人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