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异界盐踪
腾子翟扶着洞壁伫立良久,视线穿过飞扬的尘土,定格在远处那群埋头舔食的岩羊身上。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忽然生出个大胆念头——既然这些灰扑扑的石头当真能吃?于是少年猛地跺了跺脚,像只发现松果的松鼠般窜出山洞,结果惊得羊群哗啦啦炸开,几十只蹄子踏着碎石冲进灌木丛,转眼间只留下几缕挂在荆棘上的羊毛。
为验证猜想,他踩着尚有余温的碎石堆蹲下身,十指在砂砾间来回翻找。然而本该出现的黄褐色盐块不见踪影,反而满地尽是棱角分明的紫红晶石,活像打翻了一匣子玛瑙。顺着羊群啃食痕迹仰头望向穹顶,这才发现灰白岩层间蜿蜒着紫红色脉络,方才羊群啃食的正是这些闪烁着油亮光泽的岩壁。
出于谨慎,少年贴着冰凉的石壁挪动,终于在某处凹陷的岩缝前停住。此处堆积的紫红晶体格外密集,仿佛有人把冰糖渣子塞进了石头缝隙。尽管喉结上下滚动几次,他终究屏住呼吸凑近岩面,舌尖飞快扫过凸起的晶簇——刹那间咸味混着甜味在口腔炸开,却意外地掺着股挥之不去的锈味,像是咬到了生锈的铜钱。
“既然山羊吃了都没事...“他嘟囔着抽出别在腰间的石刀,随即刀背与岩层相撞迸出点点火星。随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惊飞了岩缝里的蝙蝠,碎石簌簌滚落的动静在洞穴里激起阵阵回音。经过洞外日影偏移三指宽的劳作,少年脚边已垒起半人高的紫红岩堆,由于粗粝的石块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色,少说也有五百来斤重。紧接着他甩了甩酸麻的手腕,开始像运粮的蚂蚁般往返于矿脉与洞窟,以至于老茧脚底板在碎石路上磨出两道清晰的拖痕。
完成搬运后,腾子翟将最后一块紫红盐矿码进洞窟,转而走向溪畔石滩。如同觅食的岩羊般在乱石堆间来回转悠,直到脚底碾碎了几簇青苔,方才在第三处石堆前停住脚步。此处半浸在溪水中的黑蓝色石块凹槽宛如天然石臼,不仅足有脸盆大小,其依附的母岩更似生了根的巨兽獠牙,深深楔入石缝之中。
为确认容器可靠性,少年屈膝蹲在凹槽旁,指甲缝里很快塞满碎石渣。经过像清理古墓机关般仔细扒开周边碎石,待所有障碍清除完毕,整块巨石终于显露真容——只见灰白岩衣包裹着青黑内核,棱角处泛着水光。根据经验判断,这大家伙少说也有七百来斤,按理说寻常汉子得两人合抬才搬得动。
“即便如此,倒要试试斤两!“他啐了口唾沫在掌心,随即双臂环抱石块底部。当腰腿猛然发力时,石块竟颤巍巍离地三寸。这反常的手感令他想起前世扛百斤米袋送货的日子,可按照大理石密度计算,这体积的石头不该如此“轻巧“。
“定然有古怪!“少年松开石块,继而指节敲击岩面发出闷响。毕竟他可是当年工地上的“人肉测距仪“,二十五载练就的眼力从未失手。于是食指与拇指张开成直角,沿着石块三个棱角步步丈量:测得长四十指距、宽五十指距、高七十指距,误差不过半根发丝粗细。
随着数学公式如流水漫过心头:140000立方厘米×2.7克/立方厘米÷1000×2=756斤。再扣除凹槽体积折算的62斤,实际重量当在694斤上下,与目测的七百斤误差不足十斤。至此,少年摸着下巴上新冒的胡茬,溪水倒影里映出他释然的笑——显然这身本事倒是跟着魂魄穿过来了。
然而当腾子翟盯着眼前漆黑如墨的怪石——黑蓝色石头时,方才的自信瞬间瓦解。根据测试结果明明白白显示——同样体积的大理石轻得像泡沫板,单手就能拎起来,而这块黑石却沉得让人牙酸。抹去额头的汗珠后,他暗自盘算:依照ρ=m/V公式,这黑疙瘩比大理石重上1.5倍,导致七百斤的预估得翻个跟头,少说也得有一千零五十斤压手。
“这完全违背常识!“他甩着发麻的手腕嘟囔,猛然想起初中物理课本里用红笔圈过的重点。原来重量和质量这对双生子,在地球上是秤不离砣的关系,可若换个天地呢?于是少年掰着指头开始罗列可能性,如同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看不见的公式:
首要怀疑的是此方天地重力加速度打了折扣。具体而言,要么地心引力蔫巴巴的,要么暗处有什么东西在跟地心较劲,好比有人拽着秤砣往天上提;其次,存在未知作用力交织,不仅不止日月星辰的引力,更可能有跨越维度的磁场撕扯;再者,自己这副身躯的原子排列已然变异,以至于每个细胞都在颠覆经典力学;更甚者,黑石根本不属于元素周期表里的物质,致使密度定律在此沦为废纸......
正当思绪翻涌时,洞顶渗下的水珠正巧砸在后颈。受此刺激,少年望着满地折射幽光的碎石,骇然发现第六个念头如毒蛇般缠上心头——或许前五种惊世骇俗的猜想,此刻正在他脚底吱呀作响的岩层中同时应验。
强行按下纷乱思绪,腾子翟甩了甩沾着岩粉的手掌,决定暂时把这些烧脑的猜想抛诸脑后。毕竟他本就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追溯上辈子在车间编程调试或工地调试设备时,最擅长把想不通的事暂且搁置。眼下当务之急,是把手头这坛腌货做得有滋有味。
说干就干,蹲在溪畔的青石板上,少年将那个脸盆大的石槽翻过来倒扣着冲刷。只见水流裹挟着碎叶在凹槽里打着旋儿,活像群嬉闹的银鱼。待石槽里外都泛出玉石般的光泽,他便摘下几片肥厚的薄荷叶卷成漏斗状,小心翼翼舀着清水注入石槽,生怕洒了半滴。
完成基础准备后,天然容器在洞府里安置妥当,腾子翟开始往里头倾倒紫红矿盐。当盐粒遇水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滋滋作响着在槽底跳起细碎的圆舞曲。抄起浑圆的鹅卵石捣杵,他持续手臂肌肉随着“咚咚“的敲击声规律起伏,直至五十斤矿盐尽数化作绛紫色的漩涡。
待浊浪沉淀成明镜时,少年屈指沾了点盐水。不料舌尖刚触到那抹咸甜,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击般僵住——这绝非普通盐水,分明是揉碎了朝霞与苹果花的仙酿!原先铁锈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沁人心脾的果香与鲜咸味。
强压下再尝一口的冲动,他转身在洞窟中央垒起柴堆。随着火星子噼啪炸响的刹那,昨日捕的虾蟹便排队似的往火堆旁落。得益于此刻眼疾手快得不像话,两根树棍舞得犹如书法大家执笔,精准挑甲壳泛起玛瑙红、渗出金黄油脂的瞬间将其夹出。有趣的是,那些尚带青灰的蟹螯还在半空挣扎,转瞬就成了红彤彤的弯月。
相较于往日需折腾大半天的活计,今日竟在个把时辰内悉数完成。望着满地油亮喷香的溪河货,腾子翟忽然意识到——原来穿越后这副身子骨,倒比前世被烟酒掏空的身体好使唤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