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噬心锁（上）
锁链穿透胸腔的第七次心跳，萧景翊嗅到了自己骨骼融化的焦糊味。
女帝的狐火沿着青铜锁链蜿蜒而下，在触及心脏的瞬间化作九条火蛇。他看见自己的肋骨在烈焰中扭曲成诡异的符咒形状，每根骨头上都浮现出幼年时被种下的禁制符文。
“这滋味可比永初三年的锁龙钉有趣多了？“女帝的步辇悬停在镇墓兽头顶，指尖缠绕的锁链突然收紧。
萧景翊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却在折断前涌出金红色的骨髓。那些液体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龙形，啃噬着锁链表面的狐火。当第一条火蛇被龙髓浇灭，他染血的嘴角扯出冷笑：“阿姐可知何为画地为牢？“
无咎阁的星图突然逆转，原本坠落的陨铁阵盘冲天而起。萧景翊的残破龙爪插入自己胸腔，生生扯出半截燃烧的锁链：“你当真以为...咳...这三百年的折磨都是白受的？“
女帝的重瞳骤然收缩。那些沾染龙血的锁链碎屑在空中重组，竟化作三百柄微型降魔杵。当第一柄刺入最近的镇墓兽眼眶，整座皇陵突然响起初代监正的诵经声。
“萧无咎！“女帝的狐尾扫灭三尊石像，九条狐尾在身后炸开成扇形，“死了三千年还要作祟！“
萧景翊趁机挣脱剩余锁链，碎裂的胸骨间隐约可见跳动的金色心脏。当他沾满龙血的手掌按在无咎阁残垣上，冰棺中青年的尸体突然睁眼：“时辰到了。“
第一幕：血饲
冰棺炸裂的瞬间，萧景翊的视野被血色吞没。无数记忆碎片如刀片刮过识海，他同时看到三个视角的画面：
青丘圣女棠晚跪在祭坛上，将狐尾刺入萧无咎的胸膛；永初七年的暴雨夜，幼小的自己被按在星图中央，女帝的护甲刮取肋骨间的骨髓；此刻的无咎阁废墟里，冰棺青年的手指正插入他破碎的胸腔。
“现在明白为何锁龙钉只能钉在左胸了？“冰棺青年的重瞳流出血泪，“因为萧氏皇族的心脏...咳咳...长在右边啊。“
萧景翊的龙爪扣住对方手腕，触感却像握住块千年寒冰。当他的真龙血渗入青年皮肤，冰层下的脉络突然泛起金光——那是与他同源的心跳频率。
女帝的狐火将夜空烧成青紫色，七十二尊镇墓兽结成的杀阵却在崩解。冰棺青年抬手接住坠落的陨铁阵盘，指尖在表面刻出龙鳞纹路：“三百容器炼的不是锁龙钉，而是...“
陨铁突然软化如泥，将萧景翊包裹成茧。女帝的尖啸刺破云层：“休想重塑燃鳞鉴！“
当九条狐尾同时刺向光茧，冰棺青年突然张开双臂。他的身体迅速膨胀，皮肤下凸起数百个蠕动的肉瘤——每个肉瘤都是张扭曲的人脸，赫然是历代容器的模样。
“收！“
随着这声敕令，光茧表面浮现出完整的星历图。女帝的狐尾刺入肉瘤的刹那，所有容器人脸同时睁眼，瞳孔中射出刻满符咒的青铜锁链。
第二幕：夺舍
萧景翊在光茧内经历着三百世轮回。
他时而是永初九年被钉死在祭坛上的七岁皇子，时而是景和三年逃出地宫却被狐火焚身的少年。当第三百段记忆涌入——那个雪夜被女帝亲手喂下化妖丹的雨夜——他的龙角突然暴长三寸。
“锁龙非锢...“冰棺青年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浴血则苏。“
光茧应声炸裂，萧景翊的龙尾扫过之处，时空竟泛起涟漪。女帝被青铜锁链缠住的狐尾开始石化，最先中招的那条尾巴已经变成镇墓兽的材质。
“你竟然融合了所有容器的怨气！“女帝斩断三条狐尾，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星砂。
萧景翊的逆鳞完全展开，露出下面跳动的金色心脏。当他抓向悬浮的陨铁阵盘，冰棺青年的残躯突然软倒：“小心魂契...“
警告来得太迟了。
阵盘表面的龙鳞纹路突然倒卷，将萧景翊的右臂绞成肉糜。女帝的笑声裹着腥风袭来：“好弟弟难道没发现，这陨铁吸的是真龙魂而非血？“
剧痛中，萧景翊看见自己的魂魄正被抽出体外。那些本该属于历代容器的怨气，此刻却化作三百条锁链缠住他的神魂。女帝的狐尾尖端亮起招魂幡，皇陵地底突然升起七十二盏引魂灯。
“来认祖归宗吧。“女帝的眉心裂开道竖瞳，与无咎阁星图中的破军星遥相呼应。
当第一盏引魂灯触及魂魄，萧景翊的识海突然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女帝视角的永初三年宫变：
暴雨如注的夜晚，真正的萧明棠蜷缩在凤床下，看着冒牌货用父皇的佩剑剖开胞弟的胸腔。那个与冰棺青年容貌相同的冒牌公主转过头，重瞳深处泛着狐火：“傻妹妹，姐姐借你身子用用可好？“
第三幕：归真
萧景翊的龙啸震碎了半数引魂灯。
他的神魂在怨气锁链中暴走，龙角刺穿女帝的护体狐火：“原来你才是夺舍的妖物！“
女帝的伪装在此刻崩解，露出爬满狐毛的真容。她的左半边脸仍是萧明棠的模样，右半边却是腐烂的狐首：“那又如何？如今满朝文武的血脉里都流着青丘妖血！“
无咎阁废墟突然升起青铜碑文，初代监正的虚影在碑前显现。萧景翊的残破龙爪按在碑面，三百容器怨气尽数注入碑文：
「以吾骨为界
镇妖三千年
魂归来兮日
燃鳞照青天」
当最后一道笔画亮起，陨铁阵盘在空中解体。女帝的狐首发出惨叫，腐烂的皮肉如蜡油般融化：“你竟敢动用先祖禁咒！“
萧景翊的脊柱完全龙化，碎裂的胸骨间绽放出金色莲花。他抓住女帝残存的半具人身，龙爪刺入那双重瞳：“该物归原主了，青丘妖女。“
皇陵地宫在此刻坍塌，七十二尊镇墓兽化作尘埃。冰棺青年的残躯突然跃起，用最后气力撞向青铜碑文：“带她走！“
萧景翊在强光中看见初代监正抱着濒死的棠晚跃入往生潭，三千年前的月光与此刻的血月重叠。当他的龙瞳被强光灼伤，掌心突然多了枚温润的物件——是半枚刻着“棠“字的玉玲珑。
第四幕：残局
晨光破晓时，萧景翊在太庙废墟中醒来。
他的右臂完好无损，皮肤下却流动着陨铁光泽。心口插着半截狐尾，尖端还萦绕着未散的星砂。
“陛下...“
微弱呼声从碎砖下传来。萧景翊掀开玄武岩，看见江怀沙的机械头颅还在运转。老监正的青铜面颊裂成三瓣，露出齿轮间闪烁的留影珠：“先帝...在无咎阁七层...“
当萧景翊捏碎留影珠，永初三年的影像在虚空中展开：
真正的萧明棠蜷缩在星图角落，怀里抱着气息微弱的婴孩。画面外的女帝嗓音响起：“好妹妹，把这孩子的心头血给姐姐可好？“
留影在此刻中断。江怀沙的机械眼停止转动，最后迸出句话：“玄天监地宫...三百口棺...钥匙是...“
萧景翊的龙爪突然刺痛，玉玲珑残片在掌心融化。当他的血渗入太庙地砖，熟悉的机关声再度响起——这次升起的是通往玄天监的密道。
在踏入密道前，他回望已成焦土的皇陵。初升的朝阳下，某尊破碎的镇墓兽眼中，隐约有重瞳幽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