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剥面祭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檐角铜铃，林九歌握着半枚赤埙残片的手突然收紧。槐树年轮渗出的黑水漫过青砖，在石缝间凝成蛛网状血丝。他蘸着白小绾魂血浸泡的苦艾汁点在眉心，却见汁液瞬间沸腾——这是影蚀症发作的前兆。
“啪嗒“
血丝突然爆开，黑水溅上西窗。林九歌反手掷出焚玉刃，刀尖钉住的竟是一张浮肿人皮。那人皮额间刻着青丘合卺碑的纹路，眼眶处镶着两枚赤硝珠，此刻正渗出咸腥海水。
“御史大人安好？“人皮突然口吐人言，下颌撕裂处掉出青铜请柬。鎏金封面上“无相“二字游若活蛇，舔舐过指尖时留下冰霜灼痕。
焚玉刃在鞘中发出裂帛之音。林九歌用断指挑开请柬，残存的赤埙突然自鸣。音波震碎人皮，漫天碎屑竟在空中拼出无相城幻象：三百影傀师站在千面血池中，正将活人的五官缝在空白面具上。血池中央浮着半块合卺碑残片，碑底钉着根带胎血的龙脊刺——那分明是他当年留在东海的遗骨！
“喀嚓“
后院槐树轰然倾倒。树芯流出沥青状黑水，凝成七具无面尸骸。为首那具尸骸的胸腔突然开裂，露出缠满《儡经》的脊椎骨。当骨节摩擦出埙曲残调时，林九歌的胎记突然暴长鳞片。
焚玉刃破空斩碎尸骸，飞溅的黑水却在半空凝成初代御史的脸：“九歌吾儿，无相城备了份大礼...“黑水人脸突然扭曲成白小绾的面容，右眼处的赤硝珠滚落掌心，“...你妻的半缕残魂，可还想要？“
子母阴阳鱼怀表在腰间炸裂。林九歌踩过满地蠕动的血丝，见槐树残根处显露天干地支阵图。当他将赤硝珠嵌入“癸亥“位时，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竟露出条通往地脉的青铜密道，石阶上密密麻麻嵌着剥下的眼珠。
密道尽头传来婴孩啼哭。林九歌的影子在火把下突然扭曲成利爪，脖颈浮现《儡经》第一章的殄文。他捏碎苦艾丸洒向虚空，药粉燃起的青焰中，隐约可见无面佛的青铜碑影正在地脉深处缓缓升起。
焚玉刃斩断第七根青铜锁链时，林九歌的右眼突然蒙上灰翳。无相城的黑曜石街道正在融化，两侧悬挂的人脸墙渗出沥青状黏液，每张面皮都在重复白小绾消散前的口型：“剜目...剜目...“
“戌时三刻到——“
瘆人的梆子声自地底传来。三百影傀师踏着人皮鼓点现身，空白面具上浮出初代手书的《儡经》咒文。为首者甩出千面梭，寒光割裂的虚空里，赫然显出白小绾被钉在合卺碑上的残影。
林九歌的胎记突然暴长龙鳞。他旋身避开飞梭，靴底却陷入软化的人脸墙。无数指尖从墙内探出，剐蹭着焚玉刃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当第三张白小绾面容的嘴唇触到耳际时，他惊觉那并非幻象——面皮下的喉管正在蠕动，发出真实的呜咽！
“坎位！“
断指处的龙脊刺突然暴长三寸。林九歌借力腾空，刃尖挑开那张特殊面皮。腐肉飞溅处露出半枚魂玉，玉纹中封存着白小绾被初代剜魂的记忆碎片：青铜祭坛上，三百童男童女的血正顺着《儡经》刻痕流向无面佛碑基。
“啪嗒“
千面梭钉入左肩。林九歌嗅到梭身沾染的苦艾香——正是当年沙海解儡时柳七娘配制的秘药。黑水趁机钻入伤口，右臂瞬间爬满影斑。他捏碎赤硝珠撒向伤口，爆燃的青焰中，瞥见千面血池底部沉着块眼熟的物件——青丘婚碑缺失的“长“字残片。
“御史大人好眼力。“
无面佛的声音震落檐角人皮灯笼。血池突然沸腾，九十九块碑片拼成初代虚影。那虚影抬手间，池中浮起具水晶棺椁，棺内女子面容被《儡经》覆盖，唯独右手无名指完好——正是白小绾当年戴魂玉戒的位置！
林九歌的影斑已蔓延至脖颈。他引燃最后半枚苦艾丸掷向水晶棺，爆开的药雾中，三百影傀师突然集体剜目。血淋淋的眼球浮空凝成卦阵，阵眼处缓缓降下座青铜佛龛——龛中供奉的，竟是白小绾在东海消散时遗留的半缕青丝！
焚玉刃发出裂魂之音。龙脊刺穿透三具影傀师身躯，挑起的脊椎骨竟拼出无相城地图。当第七节脊骨嵌入佛龛凹槽时，整条街道的人脸墙突然撕开裂口，无数缠着《儡经》的骨手伸出，将林九歌拽向沸腾的千面血池......
焚玉刃斩断第九条骨手时，林九歌的右耳突然失聪。影斑已爬满半边脖颈，皮下《儡经》咒文如活蛇游走。黑水凝成的枷锁绞碎苦艾药囊，碎叶混着赤硝粉在虚空燃烧，映出千面血池底部骇人真相——九十九块合卺碑残片拼成的，竟是初代御史的命盘卦图！
“丑时剜心——“
无面佛的吟唱震落人皮灯笼。三百影傀师突然撕开胸膛，三百颗跳动的儡心浮空结阵。阵眼处的水晶棺椁应声炸裂，棺中女子脸上的《儡经》崩散，露出白小绾残魂被分割时的痛苦神情。
林九歌的龙脊刺骤然暴长。刺尖穿透三颗儡心，黑血却凝成初代手书：“以妻饲儡，天劫可渡“。影斑趁机钻入左眼，视野顿时分裂——右眼看见街道崩塌，左眼窥见血池底部伸出缠满婚契的青铜佛手！
“坎离易位！“
断指处的魂血突然沸腾。林九歌反手将焚玉刃钉入天灵，剧痛逼出侵入半身的黑水。浊液落地化作百具无面婴尸，爬行处留下带咒的血卦。他踏碎第七具婴尸的头颅，颅骨内滚出的赤硝珠竟刻着白小绾的生辰。
千面梭破空袭来。林九歌侧身避让，梭尖擦过耳际钉入佛龛。供奉的青丝突然暴长，缠住梭身拽向血池。池底合卺碑残片应势飞起，拼成的“长明“二字突然倒转——青丘山巅的婚碑在千里之外轰然炸裂！
无面佛的青铜碑体浮现裂纹。林九歌的影斑已侵蚀至心口，《儡经》终章在肋骨间显形：“寅时焚玉，可葬无相“。他引燃全身赤硝粉，烈焰吞没儡心阵的刹那，血池底部伸出白小绾的残臂——那无名指上套着的，正是东海婚契的魂玉戒！
青铜佛手突然合拢。林九歌在骨裂声中听见白小绾的泣吟，残存的右眼瞥见戒面刻字：“宁碎焚玉刃，不负长明人“。当最后一丝魂血渗入戒纹时，无相城穹顶降下赤色雪暴，每一片雪花都映着初代剜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