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5天3省6市调查记
欧阳章鹏
关于行走的文字很不好写。我在东北时,本打算写篇名为《在东北》的文章,但写着写着感觉像是在凑字数,遂放弃;去了浙江,又想写篇《江浙行》,写满千字时通读,却没读出任何韵味,又删掉。关于这个暑假的调研经历,如果我不用文字来记叙,多年之后,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我一定会倍感遗憾的。
一 关于社会调查
但凡行走,都有目的,或是旅游,或是出差。其实所谓的“说走就走”,也是有目的的,或是为了散心,或是为了赌气,甚至只是为了在朋友圈放几张照片。

图1 CSS宣传单
我这次行走,却是因为要参加“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简称CSS)。这是一项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于2005年发起的全国性的社会调查。简单来说,就是到老百姓的家里做调查,收集一些综合性的资料。这些数据经过匿名化处理后,数据无偿向社会发布,推动社会政策和社科研究。
这是我们的宣传单,上面的文字大致也说明了我们调查的目的和意义。顺便一提,传单上的四个学生中,男生就是我本人。的确,是我拉低了组织的颜值。但是只是当时拍照的角度不太对而已。对,只是拍照的角度不对罢了!
二 佳木斯的桦川:只有一条街道的县城
2017年7月4日刚刚结束期末考,第二天我便和师兄师姐坐动车去了哈尔滨,给访员们培训。培训结束后,我在赶往哈尔滨东站旁边宾馆的路上,发现手机和充电宝都没电了,全靠问路过去。我天生是路痴,就算问路也不一定能准确找到目的地,就全靠人品和被问路者的热心程度了。哈尔滨,这是个有人情味儿的城市。
桦川县是我们调研的一个点,属于佳木斯市。作为巡视督导,我得从哈尔滨单枪匹马赶过去和那边的访员集合。我认为黑龙江省的省内交通并不方便。因为各市之间没有高铁动车。从哈尔滨到佳木斯,虽然才短短380公里,但坐K字头的快车却得6个小时。
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后,我终于到了佳木斯,又幸好赶上最后一班从佳木斯开往桦川的汽车。
从地图上看,桦川县城是有好几条街道,然而真正的主干道却只有一条,其他都是小小的支路,桦川县主路的照片,我没有保存。这是两条比较大的支路。在这里,我见到了久违的拖拉机。

图2 拖拉机
早上9点多,街道上行人较少,整个县城看起来没什么活力。或许一些地理学家经济学家又会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感叹一番,说什么东北衰落了。但是,就我本人而言,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宁静,不糟心。
我真正意义上的角色转变是从这里开始的,即从访员转变成督导。所谓访员,就是拿着问卷去做访问的学生,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用各种合理的方法请受访者把访问做完。而地方督导呢,则居中做协调,在居委会和受访者之间进行周旋。
我的身份和上述两种都不同。我是一名巡视督导,是来支持大家干活的。刚开始,我还是站在访员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影响了访问。因为这事儿,我还和地方督导的师兄吵了一次。后来醒悟过来,连忙改正,做好巡视督导该做的事情。我的作用就是陪访、为访员提供专业指导,尤其要把访员没有按规定做访问的细节问题指出来予以纠正。
三 沈阳阜新的彰武
我刚在桦川待了没几天,老师便和我说,辽宁省的调查也要开始了,让我马上赶到沈阳去做访员培训。
佳木斯到沈阳的车没几趟,车票很难抢到,我只能到哈尔滨转车。因为是硬座,这次我就更难受了。坐我旁边的,还是一位边抠脚边吃泡面的大爷。
好不容易到哈尔滨。由于赶路,之前在桦川县宾馆洗过的衣服都还没干,我只好在哈尔滨火车站的座椅上把衣服摊开晾干。

图3 在车站晾衣服
当时觉得真是心酸,做巡视督导不容易啊。独自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在空荡荡的哈尔滨火车站,就这样把皱巴巴的衣服晾开,就像自己的心一样。在等车的3个多小时里,我吃了碗泡面。
辽宁的访员和督导较多,加起来有50多号人。有辽宁本地高校的学生,也有从首都医科大学(北京)来的学生。这可能是全国地方调查团队中最大的队伍之一了。
培训完后,我坐火车到阜新市的小县城彰武县。在我看来,彰武是那种精致的、稍显繁华的小县城,比黑龙江的桦川强不少,但是和我之后要去的浙江温州的乐清相比却又差了不少。在这里,我单独带着访员去做了一个村子的访问。村子里的景象是我从没见过的。

图4 辽宁调研团队合照
首先,是村子里的驴子特别多。多得让我的爱驴之心开始枯竭起来。
这里不但驴子多,牛也不少,真的是三步一驴、五步一牛。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牛我见多了,自然不觉奇怪。在山区,马也常见,所以也不惊讶。但是这么多驴子,真的是我头一次见。
以前儿歌里唱到“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一直以为驴子都很小,但是真正的驴却很大的,比我高一个脑袋(一米九)的都有。

图5 街上无行人
听当地人介绍,因为村子四周有山,以前拉东西全靠驴子。现在一些人家也要依靠驴子拉东西。当然,现在大部分驴子都以卖驴肉为主。
其次,是村子里的人少得可怜。
我们走在被当地人称为“街”(音同“该”)的路上,基本上不会遇见什么人……除了个别老人外。
再次,我们遇见的人都很热情。
和城市社区不一样。城市里的人因为对信息、隐私很是看重,很多都不愿意接受访问——而我们的调查往往无法绕开这些信息。辽宁彰武这边的村民们却很不同。
他们以被抽中做访问为荣,争先恐后地反映着家中的情况以及当地政府的作为。没有被抽中的人也是笑语盈盈地围着我们,陪我们聊天。下面这张照片里的我笑得很开心。因为我真的超级喜欢这样的一群人。有位老师看到我这张照片时说,你真像一个下乡去考察的老干部……请脑补笑抽的表情。

图6 热情的村民
最后,这里家家户户都养狗,无论是土狗,还是藏獒、萨摩、金毛一类的狗。而且大部分人家还养了不止一条。养三条四条的大有人在。这在一定程度上给女访员形成了入户压力……
这个村子很是偏僻,我们中午没有地方吃饭,只能在小卖部买泡面吃。他们的村委会里基本没人值班,就变成了我们吃泡面的好场所。
第一天做完访问,已经是晚上9点多。我们一路聊得太激动,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置身于一个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汽车经过的偏僻小路上……

图7 午饭

图8 调研四人组
因为我们一行有4个人,也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出现,所以在那种夜风习习、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们也很随意地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
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走夜路的老奶奶,她带着我们走到一个校车站牌旁。
我们来到校车站牌旁,并不是因为我们能在这里坐到校车,而是利用这个站牌进行定位。我们虽然有手机地图,可是打开地图后,周围数百米都是空白,没有任何明显建筑物。只有在站牌附近,我们给县城的出租车师傅打电话,人家才知道我们的位置,于是便开车来接我们回县城。待我们坐上车走后,老奶奶才放心地往回走。
第二天访问继续。这天的访问就没那么多可讲的了。主要讲两件事。一是我在一个老爷爷家里,遇见了久违的纸烟。
作为一个偶尔也抽抽烟的男人,纸烟我是抽过的。但是我不太会卷。在爷爷的指导下,我也卷了两根,这劲道真不错。可能是因为没有过滤嘴的缘故,抽起来那烟直达肺部,没有任何阻拦刺激的东西。我直呼过瘾。在学习卷烟的过程中,我们和老爷爷建立了很好的访问关系,访问也变得更加顺利。

图9 纸烟
二是有件事让我感触太深。我们访问的时候遇到一位老人,他在多年前丧失了独子。我初见他时,他笑呵呵说着自己还有很多活要干,我没能看出他是一个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当我说“大爷耽误您时间了,您可以把我当您外孙子,我给您干活儿”,旁边的一位老阿姨告诉我,这位老人的儿子去世了。听老阿姨这么说,我很难受。毕竟我还未有真正接触过失独家庭。结合我当时的现场感受,再根据我学过的《人口学》课程,我愈发觉得二孩开放的迫切性。

图10 有感而发的朋友圈
彰武的农村访问做完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城市社区了。因为十几名访员都集中到了城区,人多活少,除了陪访,我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另外,还有必要提一下,在做一个高档小区的访问时,有的访户住在高层,高层电梯是需要刷卡的,我们只能去问物业要电梯卡。但物业不相信我们,于是我们就让学校发公函给警察局,让警察叔叔带着我们去找物业。这样,我第一次上了警车:
阜新彰武的访问就在警察叔叔的帮助下顺利完成。

图11 警车
四 想念锦州的包子和烧烤
稍事休息之后,我又坐上了去锦州的火车。
那天我不再有难过的情绪了。毕竟走了一些地方,遇见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内心也渐渐强大起来了。那天,我手里握着一瓶啤酒,在街头边走边喝,好不畅快!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有很多感性的地方,时不时会有少年愁,但是从锦州开始,我发现自己逐渐变成了一名青年人。少年的那种强愁,已被我放在一边。我忽然体会到,巡视督导让我更迅速地成长。
锦州这边的调研点就在城区。历来,社会调查在城区都是难以进行的。别看城区人素质更高,对社会调查的理解程度更高。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得先见到这些人,上述的两条优势条件才可能发挥作用啊!
想进小区的大门,保安不让进;进了小区想进楼层,物业不让进;物业允许之后,才发现楼层都有门禁;门禁卡刷进去后,敲门不一定有人应答;就算有人应答,人家不一定有时间!
所以在我刚去锦州的时候,那边的访员纷纷向我吐苦水。我只能安慰他们说,放心吧!同志们,老师的支援马上就要到了。共同患难的战友……啊不,兄弟们,再坚持几天,八一之前我们准能做完!
我们的工作量是这样的:在每个社区要成功做17份问卷,4个社区就是68份。别觉得这68份好做,因为每一份问卷都得做一小时左右!中间还有很多变数!受访者可能随时拒访——哪怕是只剩几道题了。
我去的时候,锦州的访问已经开始6天,6天时间,才不到30份,而且这30份主要还是前几天做的,越往后越难。我刚来时,锦州的访员们觉得,按照这速度至少得8月中旬才能结束。大家没有速战速决的信心,也是很正常的。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一边跟辽宁的老师联系,一边通过微信请教2015年调研时带队的师姐,并努力安抚大家的情绪。
第二天,我跟着两名访员弟弟去了一个城中村。这个村子在3年前还是居委会,后来被改成村委会了。在我知道的诸多村子、居委会中,由村子变成居委会的不少,但是从居委会变成村子的少之又少。
等到了那里,我们才知道这个社区从居委会变成村子,也是有原因的。

图12 居委改村委
村子里人少,且房屋破旧,植物乱长。一些长期没人居住的房子门前更是杂乱。在我来之前,他们在这个城中村已经做了好几天,一共完成5份问卷。不知道是我长得帅还是什么原因,我带队的当天就完成6份问卷。
在长期做访问的过程中我发现,如果能跟受访者家的狗搞好关系,访问往往会容易一些。下图中的这只狗被我收服后,访问就很好进行了,这不是玩笑话。

图13 访问秘籍

图14 以酒取信于人
一个老爷爷接受访问到一半,说里面牵扯到太多隐私问题,就不愿意继续进行了。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之前也见过不少。受访者担心自己隐私被泄露,这是人之常情,我们有很多话术,让他不要担心。一般情况下,80%的人都会被我劝住,继续做访问。
但那天我劝了很久,老爷爷还是不同意。我知道在这种社区做访问的难度,能在我们的抽样清单上找到一户的概率比喝啤酒中奖的概率还低——丢失了他这一户,再找一户谈何容易?我只好说:“爷爷,你们东北人不是都把话放在酒里头么?来吧,我跟您喝酒!骗子、偷窃人信息的人是不可能和您喝酒的。”
爷爷倒也是个爽快人,说着便让他老伴儿拿出酒来。这酒有40°,我喝了几大杯,边喝酒边陪同他们访问。可能真的是看我喝醉了,爷爷也信了我们,所以访问就又继续了。还真别说,有时候酒比话管用。那天我说了几百句好话,也抵不上我的四五杯白酒。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还吃了几根黄瓜。酒葫芦旁的黄瓜蒂就是我吃剩下的。
2017年这个暑假,我的酒量上升了不少。45°的白酒,我能喝半斤左右,30°的,至少能喝1斤。至于啤酒,除了胀肚子外,基本感受不到醉意。
下午,访员把我推醒,我们继续去做访问。
在一个婆婆家里,我们的访问快要做完时,婆婆的丈夫回来了。她丈夫是个暴脾气,二话不说便从我手中把社区的地图等文件抢了过去。
“我撕了你们的!”他大吼道。
换做调研之前,要是有人从我手里抢东西,又对我大喊大叫,我多半会骂他,甚至还会和他打起来。然而现在不同了,毕竟我要对我的两个访员负责。
于是我装委屈说:“大爷,您就算把我们的东西撕了,上面还会给我们再发过来,您撕了一份还有千千万万份。而且,我们也是下面办事的,您何必为难我们呢?”因为当时旁边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她丈夫也不好说太多,便把东西还给了我们。
晚上6点半,我们结束了这一天的访问,去赶最后一班车回市区。离在公交站还有六七百米的地方时,我们猛然看到那公交车就在前面开着。访员弟弟说,这车在公交站只停不到半分钟。我连忙叫:“那还愣着干啥啊,赶紧追啊老弟!”于是,我们仨背着很重的书包,跑了一里地,终于追上了车。本来就累了整整一天,现在还追着公交车猛跑,真的是要命。访员弟弟一上车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想起昨天喝酒时那个受访者爷爷的话:“你们这个问卷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囊括。我要写封信,反映一下我们这边的真实情况,你给我带到中央去。”在一些老百姓看来,我们这些出来做调研的,是能够把情况带到中央去的。他们可能并不清楚中国社会科学院是什么单位,只是想如实地说一说平素里因为缺少渠道而说不出去的话。
前一天,我留了电话,说让老爷爷写完就打电话给我,我给带到北京去。
但是等到了北京,再把这个带到哪儿去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会把它交给项目组的老师们,或许我会把这封信留下来,激励我自己:“你看,我们国家的乡土社会,还有诸多不平之事。年轻人,你得努力!”可是后来,直到我离开锦州,爷爷也没打电话给我。
在村委会里偷拍工作人员上班期间玩耍、无所事事的照片就不发了。因为这样的情形实在太多太多了。纵观我走过的村子,上班期间玩耍的绝对占了多数。我不能说他们不在认真工作,有时候,村委会确实没那么多事情。
城中村的访问做完后,就是艰苦的城区调研。城区难做,辽宁本地老师连在锦州的同学都特意跑过来帮我们去联络,晚上还带着我们入户。其中的艰苦,非三言两语便能说完。
五 结语与两年后的思考
1.结语
离开辽宁后,8月1日我又启程去了浙江,浙江成为我在CSS中的最后一站,同样也印象深刻,但我已写得头脑昏沉,这里就略下不表了。像是写流水账一样写完了我这个暑假的经历,自己读起来都觉得枯燥无味。
写到后面我的确是写累了……既然如此,那便重整心神,去写以后的人生路吧!
我大致算了下,这个暑假,步行距离达420公里(根据苹果手机自带的健康系统里的数据加总算的)。这虽然算不上行万里路,但好歹是个开始。
大学还剩半年,那就好好读书吧!
2.两年后的补充
2019年7月,邹宇春老师将本文修改稿发给我,嘱托我修改。
此时,我已在中央民族大学社会学系读研。何其幸运,我在研究生阶段仍在社会学专业内浅耕,人生一大幸事,梦中几次笑出声!2017年CSS调查开始时,距离研究生入学考试不足6个月,因此,当时包括邹宇春老师在内的很多老师,都曾善意地劝我放弃这次调查,毕竟研究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考上的,而2019年的CSS还会如期进行,那时候我将以研究生的身份参加,或许更好。但我思索再三,最终作出决定,坚定地向邹老师表示,我不愿做书斋式的学者,一定要参加调查!
现在看来,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2019年7月中旬的我,正忙于自己在民大申报的课题,以及导师的课题——这两个课题加起来,要忙到9月初,跟CSS的时间“完美”冲突。如果那时候我放弃CSS调查,可想而知,我这辈子都将无缘于CSS了(我已放弃继续读博,因而2021年的暑假必将是为了工作及柴米油盐而奔走,根本不可能再参加CSS)。
在总结考研经验时,我觉得自己在面试时提到的CSS调查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据我后来的问询,我研究生班上的同学基本没有人在本科阶段参加过像CSS这么大型的调查,就连小型调查参加的人都很少。而研究生,需要的不只是会读书做题的人,还需要有那么一点社会实操的人。很幸运,CSS给了我这点儿社会实操经验,因而,面试老师们允许初试成绩差的我“上岸”了。
我在最应该考研的时候选择了CSS,CSS却也在我后来的考研中“反哺”了我。这种反哺不仅是面试时的加分,还有对社会学理论的深入理解,以及对于社会研究方法的验证理解。兹各举一例。
吉登斯的结构二重性理论虽然不难理解,但是让我去解释,却说得吞吞吐吐,不能够非常明晰地进行解释。而当我们在锦州“身陷囹圄”,调研完全没法进行时,我却深刻体会到了“结构二重性”理论。吉登斯认为,结构约制人、影响人的行动。是啊,当时,我们的调研小组在一个非常不愿意信任外来人、陌生人的小区中,该小区的这种文化氛围、严格的安保不就是一种“结构”吗?在这种结构之下,我们基本很难见到我们的受访者,访谈活动非常难以进行。
但是不必沮丧,结构二重性亦点明一点,那就是行动者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对这种结构进行建构——总的来说,结构与行动者是双重建构的关系。在小区中,我们受到结构的约束,没法顺利进行访问,但是,我们可以借助一些资源,通过一些努力,让安保放我们进去,并在居委会的帮助下,见到受访者,并通过一种滚雪球的方式,让小区中一些较活跃的人士信任我们,从而顺利进行我们的访问。你看,这不就是行动者对结构的一种建构吗——虽然这个建构较浅,并且也只是一种短期的作用,但是起码在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我们顺利进行了访谈。
在研究方法上,CSS的研究是问卷调查,是一种定量的研究方式,因而,以往我那种质性研究的思维,在这里受到冲击。起初,我不太理解老师说的“问问题不要太过于自由发挥,一定要忠于问卷”,但在后来我备考的过程中,我细细地看定量研究的特点,最后终于弄明白了。毕竟,理解的过程是存在差异的,一旦我用自己的话把问卷上的问题表述出来,即使表述得再好,也会存在偏差,这里损失了第一步的有效性;而受访者去理解我的话时,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偏差,这里便损失了第二步的有效性。经过两个步骤有效性的损失,原问卷即便再具备效度,也会因为受访者的自作聪明而大打折扣。原问卷要保持其效度,已经不是容易的事情了;经过老师、专家们反复保持的效度,却因为像我这样的研究者的自作主张而毁于一旦,那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CSS带给我的学术性的思考何其多!以上两点,是给我的最大启发,其他零零散散的还有很多。值得一提的是,锦州那个想托我送信去北京的爷爷(那个我以喝酒的方式取得他信任的爷爷),在2018年冬天时曾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个纠纷需要我帮忙。遗憾的是,现实并不是童话故事、武侠小说,没有什么能力的我最终什么忙也没帮上他。但我会永铭于心,不断成长,争取以后让类似的遗憾更少些。
对于看到此文有志于从事社会调查或准备体验的朋友,在你们深入基层、深入社会实践的广阔田野中,近距离了解民情、观察民风之前,我愿以辛弃疾的名句赠之:“一气同生天地人,不知何者是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