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11.生死博弈
惊蛰时分,沉闷的雷声仿佛一只巨手,重重地碾过祠堂的鸱吻,发出隆隆的声响。沈云卿静静地伫立在雨中,手中紧紧攥着仁济堂掌柜画押的供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指尖在“二钱砒霜”的字样上反复摩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峻与决然。细密的雨丝从油纸伞的骨间漏下,渐渐地浸透了她的袖口,供词上的墨迹在宣纸上缓缓洇开,将“林静姝私印”几个字泡涨得扭曲变形,犹如狰狞的鬼脸。檐角的铜铃在狂风中疯狂地乱颤,发出尖锐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奏响序曲。就在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刚响起之际,林姨娘那描金的食盒如同一只诡异的魔盒,撞开雨帘,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苏合香混合着土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直扑人面,让人闻之欲呕。
“卿姐儿怎的在此?”林姨娘的声音尖锐而警惕,她的护甲紧紧扣住食盒的提梁,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头上的金镶玉步摇在闪电的映照下,闪烁着淬毒般的幽光,映衬出她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来迎姨娘的‘补药’。”沈云卿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她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伞柄的暗格,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机关悄然弹开。然而,这脆响瞬间淹没在滚滚的雷声之中。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食盒,淬毒的银针悄然对准了药包的缝隙。就在这时,李府医也迅速地将银针插入药包。当针尖泛起灰斑的刹那,沈云卿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母亲蜷缩在拔步床上的模样,母亲七窍渗出的黑血,慢慢地浸透了那象征着吉祥的百子千孙被。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剧痛,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仇恨。
暴雨陡然间变得更加急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面上。沈云卿猛地掀开食盒的夹层,一本霉变的账本“啪”的一声摔在青砖上,溅起了大片的水花。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与质问:“上月进二钱砒霜作灭鼠药,敢问姨娘,府中何时养过这般多的鼠辈?”仁济堂的朱印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晕染成一片血泊,账页间夹着的淮州王府密令残片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林姨娘的鬓间步摇剧烈地乱颤,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染着丹蔻的指甲恶狠狠地直指沈云卿的咽喉,声音尖锐地嘶吼道:“你血口喷人!”
“那这些鼠尸何在?!”沈云卿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响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气势。漆盘空荡荡的暗纹中,隐隐映出蛟龙的徽记。惊雷劈开厚重的云层,一道耀眼的光芒将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映得惨白。沈云卿突然拔出金簪,毫不犹豫地抵住自己的颈侧,只见一道血线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绽成了一朵鲜艳的红梅。簪头的东珠滚落进泥泞之中,那可是母亲及笄时,外祖父亲手为她镶嵌的宝物,如今却沾满了泥土,显得格外凄凉。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大声说道:“若姨娘清白,女儿愿以命相抵!”
“验!”老夫人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充满了威严。她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地砖瞬间被杵裂,沉香木屑混着雨水四处飞溅。伴随着药罐摔碎的脆响,一股白烟腾起,迅速腐蚀着地砖。就在这时,麟哥儿满脸愤怒地扑向林姨娘,孩童手中的松香脂块黏在了林姨娘的石榴裙摆上。麟哥儿大声哭喊着:“坏姨娘!还我阿娘!”那甜腻的毒气,与炭盆残渣的味道如出一辙。沈月柔穿着并蒂莲绣鞋,踩过滚落的东珠,她捧着染血的《孝经》,刚要哭诉,却被沈云卿抖开的账册截断了话头。
“三年前父亲亲手给麟哥儿穿鞋时说过,”沈云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她将焦黑的虎头鞋残片对准烛火,继续说道,“松香脂能驱邪避祸。”火苗舔舐着鞋底的暗纹,黏腻的脂块渐渐融成毒雾,弥漫在空气中。林姨娘见状,踉跄着退后几步,翡翠护甲深深地扎进了她的掌心,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嘴里还在不停地辩解着:“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沈云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她扯开衣襟,露出高热留下的烫伤,那烫伤狰狞如蜈蚣,仿佛是她身上的一道耻辱的标记。“这伤是替母亲还了姨娘的‘照拂’!”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银针从她的袖口滑落,针尖沾着的松香脂,正与刘嬷嬷指甲里的残渣同色同味,这无疑是铁证如山。
角门的锁链声如同一声惊雷,刺破了雨幕。仁济堂掌柜被官兵粗暴地推进院中,他的脚步踉跄,怀中跌落的密信飘到了父亲的靴前。“淮州王特供”的朱砂印被雨水晕成了血手的形状,仿佛是对罪恶的控诉。沈云卿在雨中轻轻地轻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解脱与畅快。她的袖中,砒霜纸包悄然坠入泥泞之中。想起昨夜潜入暗格调换证物时,她特意在掌柜私章上抹了层松香脂,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缓缓地从掌心亮出半块羊脂玉,裂纹处渗出黑褐色的药渍,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父亲可认得此物?”
沈老爷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腰间的玉佩“当啷”一声落地。两半残玉严丝合缝,裂缝里藏着的砒霜粉遇水即溶,在青砖上蚀出了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柴房里传来瓷片刮骨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王嬷嬷佝偻的身影闪过月洞门,她的袖中漏出的密信残角,印着淮州王的徽记。沈云卿迅速地将真账本塞进母亲牌位的暗格,最末一页的血指印与残玉凑成了一张索命符,仿佛在宣告着这场阴谋的终结。
春杏颤抖着双手,捧来染血的银镯,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炭盆中,“林”字刻痕在火焰的吞噬下,渐渐扭曲变形。沈云卿轻轻地抚着颈侧结痂的伤口,看着铜镜中映出沈月柔在雨中长跪的身影,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妹妹可知这血是麟哥儿溺亡那日留下的?”窗外,枯枝断裂的脆响传来,淬毒的簪子悄然插回妆奁的暗格。暴雨渐渐停歇,祠堂里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沈云卿摩挲着淮州王密令的残片,任由晨曦刺破厚重的云层,她的心中感到一阵释然。这场生死局,终究撕开了第一道血口,而她,将继续为了正义和真相,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