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凹晶馆·寒塘谶

凹晶馆的曲廊浸在冷月清辉中，檐角悬着的素纱灯笼被夜风掀起，露出内壁用血绘的《璇玑图》。黛玉扶着冰凉的青玉栏，看池中鹤影掠过水面，鹤喙衔着的竟是她昨日遗失的冰鲛帕。帕面“草木也知愁“的诗句遇水重组，化作“丙申年三月初三殁“的谶语。

“妹妹可要联句？“湘云提着兔儿灯走近，灯纱映出诡异的青绿色。她袖中滑落的诗笺飘向池面，笺上墨迹遇水浮起，竟是宝玉的字迹：“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池水突然沸腾，浮出三百盏莲花灯，每盏都嵌着黛玉的指甲盖大小的肖像，灯芯燃着幽蓝鬼火。

宝玉踉跄着追来，襟前通灵玉泛着血光。玉上“仙寿恒昌“四字正渗出金液，在池面凝成卦辞：“木石缘尽绛珠陨，金玉劫成太虚倾“。他伸手欲捞诗笺，指尖触及水面的刹那，整片池塘冻结成镜，映出神瑛侍者在雷劫中剜心的场景——他的血正渗入凹晶馆地底的青铜管道。

“这劳什子玉...不如砸了干净！“宝玉突然扯断金线，通灵玉坠向冰面。黛玉飞身去接，玉身触到她腕间金锁的刹那，池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冰层裂开蛛网纹路，浮出青铜铸造的《推背图》第五十九象，图中女子心口的金簪与宝钗发间的一模一样。

湘云的兔儿灯突然炸裂，灯骨化作青铜蛇缠住黛玉脚踝。宝玉抽出随身匕首割向蛇身，刀刃却崩出火星——那蛇鳞竟与梨香院浑天仪的零件相同。蛇眼迸出青光，映出元妃在深宫焚香的场景：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黛玉出生时裹身的襁褓，锦缎上绣满带咒文的血色芙蓉。

“二哥哥看仔细了！“黛玉咳出的血溅在冰面，凝成三生石拓片。石上“神瑛侍者“四字正被血浪冲刷，残缺处显出宝钗的金锁纹样。宝玉突然头痛欲裂，通灵玉中伸出青藤缠住两人手腕，藤蔓刺破肌肤汲取的鲜血，在冰面绘出大观园全景图——每处楼阁都标注着死亡时辰。

子夜惊雷劈裂池畔古柳，黛玉在树洞中发现青铜匣。匣内黄绫包裹的断簪刻着“绛珠“二字，簪头芙蓉石里封着滴金血——正是神瑛剜心时溅在她眉间的那滴。触碰簪身的刹那，前世记忆如潮涌来：瑶池畔八百罗汉结阵，神瑛的脊骨被炼成锁链，正将她的魂魄拖往无间地狱。

柳根突然蠕动，露出埋藏的三百盏长明灯。灯芯皆是女子青丝所制，最中央那盏燃着黛玉的胎发。火光中显现往生柱虚影，柱身缠满刻着梵文的青铜链，每根锁链都系着个啼哭的婴灵。地藏王菩萨的叹息自灯焰中传来：“十世泪债，该偿了...“

五更梆响，洒扫婆子在池边拾到冰封的诗笺。笺上“冷月葬花魂“的“魂“字渗出血珠，遇热凝成小字：“三月初三，往生柱断“。湘云的兔儿灯残骸中爬出青铜虫，虫腹刻着黛玉生辰。更夫见凹晶馆屋顶立着九只血瞳仙鹤，齐声啼鸣：“泪尽人亡，魂归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