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命运初遇
顾沉蹲下身时,看见女孩米色针织开衫的袖口沾着血迹。
她蜷缩在地铁站台阶转角处,像一只折翼的白鸟。
手机从她指间滑落,屏幕上是未发送的短信草稿:“姐姐,今天地铁站扶梯又坏了......“
他伸手去扶她,却在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怔住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蜿蜒如月牙。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的地铁站,他为了救一个晕倒的女孩错过了艺考。
那个女孩的手腕上,也有这样一道疤。
“需要帮忙吗?“他轻声问。
林雨眠抬起头,眼尾的泪痣在惨白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张了张嘴,却突然捂住胸口栽倒下去。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日光灯在蓝色隔帘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顾沉握着缴费单靠在墙上,看护士给林雨眠扎留置针。
她手腕细得能看见青色血管,随着点滴节奏微微颤动。
“先天性房间隔缺损。“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建议尽早手术,但费用......“后面的话被消毒车的轱辘声碾碎。
顾沉瞥见床头卡上的年龄——二十五岁,和他一样活在都市夹缝中的年纪。
他想起刚才在她包里看到的铁盒,生锈的锁扣上贴着泛黄的标签:“2009.8.26“。
那是他永远记得的日子。
第六次去医院送饭时,林雨眠的姐姐终于爆发。“顾先生,您这样天天来是什么意思?
“她将保温桶重重搁在窗台,“雨眠不需要陌生人的同情,更不需要别有用心......“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病床上,林雨眠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氧气面罩瞬间蒙上白雾。
顾沉冲过去按呼叫铃,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背,突然被她攥住。
那么用力,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深夜的钢琴教室,顾沉打开那个铁盒。
泛黄的日记本里夹着一枚银杏叶标本,叶脉上刻着“8:26“。
那是他手表永远停摆的时间。
“今天又在地铁站晕倒了,但是有个哥哥救了我。
他穿着白衬衫,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
我想谢谢他,可是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只记得他手腕上有一道疤,像月牙一样......“
顾沉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那些稚嫩的字迹。
窗外,蓝花楹的紫色花瓣随风飘落,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夏天。
暴雨夜,顾沉把房产证拍在担保公司桌上。玻璃窗外霓虹扭曲成血色河流,他想起三天前的深夜,林雨眠在止痛药作用下含混的呓语:“顾沉,钢琴教室窗外有棵蓝花楹......花开的时候,我弹《月光》给你听好不好?“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顾沉在等候区角落发现林雨眠的素描本。
泛黄纸页上全是各种角度的自己:低头削苹果的,倚着窗台看晚霞的,在自动贩卖机前数硬币的。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能不能让我贪心地许三个愿望?“
晨光穿透ICU玻璃窗时,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林雨眠睫毛轻颤。
顾沉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觉有温热的水珠渗进指缝。
窗外蓝花楹正在凋谢,紫色花瓣落在苏醒的钢琴声里,像一场迟到了二十五年的春雨。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璃第一次来公司报到时,顾沉正在会议室修改方案。
玻璃墙外传来一阵骚动,他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孩从走廊经过。
她的侧脸轮廓与林雨眠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尾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是新来的摄影师苏璃。“同事小李凑过来,“听说刚从法国留学回来,作品拿过不少奖。“
顾沉收回视线,继续修改方案。但那个侧脸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记忆深处。
项目启动会上,苏璃作为摄影师加入团队。她坐在顾沉对面,时不时低头记录,长发垂落时露出白皙的脖颈。顾沉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质手链,与林雨眠常戴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顾总监?“苏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关于拍摄方案,我有些想法......“
会议结束后,顾沉在茶水间遇见苏璃。她正在冲泡咖啡,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你也喜欢蓝山?“顾沉随口问道。
苏璃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啊,在法国时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总觉得咖啡的苦涩能让人保持清醒。“
顾沉注意到她说话时习惯性用右手摩挲左手手腕,这个动作与林雨眠如出一辙。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深夜,顾沉接到苏璃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顾总监,我父亲住院了,需要一笔手术费......“
医院走廊里,苏璃蜷缩在长椅上,双手抱膝。顾沉走近时,看见她手腕上的银质手链已经取下,露出下面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这个疤......“他下意识问道。
苏璃抬起头,泪眼朦胧:“小时候在地铁站摔的,那时候有个哥哥救了我......“
顾沉的心猛地揪紧。十年前那个夏天的记忆再次涌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救下的女孩手腕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顾总监,能借我一些钱吗?“苏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父亲的手术......“
顾沉正要回答,手机突然震动。是林雨眠发来的消息:“顾沉,我在钢琴教室等你。“
他匆匆赶到钢琴教室,却看见林雨眠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他和苏璃在茶水间说话,角度暧昧得像是亲密耳语。
“雨眠,你听我解释......“
林雨眠转过身,脸色苍白如纸:“顾沉,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等你亲口告诉我十年前的事。可是现在,我宁愿永远不知道真相。“
她将照片撕碎,纸片如雪花般飘落:“苏璃才是你当年救的女孩,对吗?我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
顾沉想要解释,但林雨眠已经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夜色中。
第二天,林雨眠消失了。只留下一盆蓝花楹幼苗和染血的《月光》琴谱。顾沉在琴谱背面发现一串摩尔斯电码,破译后得到一个经纬度坐标。
他循着坐标来到云南雪山下的废弃疗养院。暴风雪中,他踹开结冰的铁门,看见林雨眠正在弹奏走调的旧钢琴。蓝花楹幼苗被她种在暖气片旁,紫色花瓣落在琴键的血渍上。
“你姐姐说你在丽江等死。“他扯掉氧气管,把冻僵的她裹进大衣。
“我确实在等。“她指尖划过他腕上缝合的取肾疤痕,“等这颗偷来的肾脏停止愧疚的跳动。“
监测仪警报声中,他咬开胰岛素注射器:“那就让它跳到你学会恨我为止。“
窗外雪崩轰鸣而至,吞没最后班车的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