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染机杼声（下）

燃烧的船桅在海风中发出呜咽，陆明远瞳孔中的熔金色纹路与火浣锦上的血字同频震颤。他忽然看清那些被织入锦缎的倭寇亡魂——每个魂魄的脊柱上都嵌着半寸长的陨铁碎片，与父亲手中断梭的材质如出一辙。

“这不是织锦...“陆明远的呢喃被浪涛碾碎，他怀中的瑛娘突然睁眼。少女的指尖穿透他的胸膛，却未触及血肉，而是从心口扯出一缕泛着青焰的丝线。那丝线另一端连着燃烧的旗舰，随着父亲每织一梭，陆明远就看见自己某段记忆被替换成陌生的画面：

五岁那年病逝的娘亲，此刻正在倭寇旗舰舱室调配火药；去年溺亡的漕帮帮主，分明是锦衣卫密探假扮；就连三日前来订货的琉球商人，面容正逐渐与幼时见过的波斯匠人重合......

“陆氏子孙皆是织机上的纬线。“父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旗舰残骸中飞出万千金丝，将方圆十里的海域织成经纬交错的巨网。陆明远惊恐地发现，每个网格节点都嵌着颗跳动的心脏——包括他自己胸腔里那颗。

瑛娘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她心口的焦黑纹路裂开，露出里面精密运转的青铜齿轮。那些齿轮的咬合声与织机节奏完全同步，少女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用火浣锦仿制的人体经络。“甲子...甲子...“她的喉管里传出严嵩门客的声线，七窍中钻出沾满粘液的陨铁梭。

海面突然炸开三十六道水柱，戴青铜傩面的漕帮汉子再度现身。他们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在浪涛间绘出星图缺失的最后一角——陆明远认出那是钦天监禁书《焚天录》里记载的“荧惑守心“天象。

父亲手中的断梭突然迸发强光，陆明远颈后的刺青灼如烙铁。他看见嘉靖二十年的自己正在祖宅地窖刻字，那行尚未干涸的血字竟与此刻视网膜上的“灰烬重燃“缓缓重叠：

**“万历四十六年巳时三刻，焚尽紫禁“**

旗舰残骸轰然解体，漫天火浣锦碎片中，陆明远抓住了最关键的那片——上面用倭文写着当年琉球商人的真名：帖木儿汗国末代星象官阿尔扎米。碎片背面浮现的北京城地图上，王恭厂的位置正在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