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江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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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莲照影

永乐八年春,南京贡院飘着细雪。陈文提着考篮穿过“明经取士“牌坊时,特意在石貔貅前驻足——貔貅左眼新补的青石,与他在永济堂见过的机关如出一辙。

“扬州府生员陈子安!“胥吏唱名声里,陈文接过卷着青蒿的考牌。这是周先生教的验毒法,若牌面发黑便是有人下毒。他余光瞥见身后麻脸书生袖口银光微闪,那分明是白莲教“无生老母“刺青的轮廓。

号舍天井落下参试者呼出的白气,在琉璃瓦下凝成薄雾。陈文研墨时,嗅到松烟墨里掺着曼陀罗香,砚台底部的云纹竟与静海寺玉玺纹路暗合。他佯装失手打翻砚台,毒墨溅在青砖上腾起紫烟。

“甲字十七号犯规!“监试官暴喝传来,陈文却盯着对方皂靴——金线暗绣的波浪纹,正是去年漕运沉船上失踪的贡品纹样。他提笔写下《论语》破题,笔锋转折间暗藏《平燕策》的章法。

子夜梆子响时,陈文听见隔壁号舍传来指甲刮墙声。这是锦衣卫诏狱常用的摩斯密码,刮擦声组合成“地窖“二字。他借着如厕的由头摸到西墙根,发现排水口铁栅被人锯断,缝隙间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秘道石阶长满青苔,陈文举着蜡烛往下三十步,腐臭味里混着龙涎香气。地窖铁门挂着把九窍锁,锁眼形状正是他怀中的半枚洪武通宝。铜钱入锁的刹那,暗室突然亮起磷火,映出十具呈莲花阵排列的尸骸。

“恭迎无生老母!“身后传来麻脸书生的尖啸。陈文侧身避过峨眉刺,烛火照亮尸骸手中经卷——《弥勒下生经》的扉页上,方孝孺的印鉴赫然在目。麻脸书生突然撕开面皮,露出女子面容:“建文逆党借白莲圣教还魂,该杀!“

陈文以考篮格挡,竹篾崩裂间飞出七枚银针。这是陈远所授“北斗式“,针尖钉入女子七窍要穴。她倒地时袖中滚出琉璃瓶,泡在药水里的正是主考官王恕的右耳!

五更天,陈文被押到至公堂。王恕的尸体端坐主位,手中攥着朵金丝白莲,心口插着柄青铜如意——这原是建文帝赏赐给齐泰的兵符。

“昨夜丑时三刻,有人见你私开地窖。“监试官举起染血的考卷,“《君子喻于义》的义字,写成建文年的异体字,该当何罪?“

陈文瞥见堂外闪过波斯舞女的裙角,突然朗声道:“学生愿当场重写。“他接过新纸笔,笔走龙蛇间暗藏《烧饼歌》的卦象。当写到“天下归仁“时,砚台突然炸裂,墨汁在宣纸上显出“甲申“血字。

“白莲妖术!“堂外涌入的卫兵突然倒戈,刀剑尽数指向监试官。陈文趁机撞翻灯台,火舌顺着地砖下的火油直扑地窖。爆炸声中,贡院明远楼轰然倒塌,露出藏在梁柱中的青铜浑天仪——晷盘指向的“荧惑守心“天象,正是建文四年六月十三。

混乱中,波斯舞女将陈文拽进胭脂巷:“郑和在占城得了热病,船队带着十船芒硝返航。“她掀开衣襟,胸口纹着完整的西洋海图,“玉玺缺角在锡兰山佛牙寺,但那里有...“

突然有利箭穿透她的咽喉。陈文接住坠落的尸体,看见巷口站着个戴斗笠的弩手,手中劲弩刻着东厂标记。怀中的玉玺突然发烫,指引他逃进间药铺。柜台后的瞎眼郎中抬起脸,赫然是当年桃花溪村的周先生!

“殿下速服龟息丸!“周先生弹指打灭灯笼,“杨应能带着神机营的犬妖来了。“陈文吞下药丸时,听见门外传来犬吠——那不是活物的声音,而是机簧打造的铜兽在嗅闻龙气。

地窖里堆满《永乐大典》的散页,周先生点燃犀角灯:“解缙没死,他在王恕尸体上留了线索。“火光中,陈文看见自己乡试文章被朱笔圈点,空白处批注着“白龙冢在钟山孝陵“。

突然有血滴在纸页上。陈文抬头,周先生的头颅正顺着楼梯滚落,杨应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好个借科举钓白莲的妙计!“陈文捏碎龟息丸的蜡壳,在假死前最后看见的,是杨应能腰间新佩的螭虎钮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