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学习中医文化的意义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民族的灵魂，积淀着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一个民族的觉醒首先是文化的觉醒，一个国家的强大有赖于文化的支撑。文化是民族生存发展和国家振兴繁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随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和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文化与经济的结合更加紧密，经济的文化元素和文化含量日益增加，文化的经济功能越来越强。同时，文化与科技的结合也更加紧密，尤其是当科技发展到人工智能程度越来越高的今天，理性的文化引领和干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中医之所以在人类健康和生态医学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和影响，其根本就在于其中的文化理念和文化境界发挥着重要而深广的作用。

一、奠定学习中医的文化基础

中医与中国传统文化是血肉相连的有机整体，中医理论体系得以构建的基础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医理论体系的丰富和发展依然得益于中国传统文化。继承和发展中医，必须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源头活水。研究中医文化就是要为中医理论的研究提供认识论、方法论，为中医专业的学习寻求知识源泉和文化基础。任何理论学说和思想观念都有其产生的土壤、环境和基础，任何学科也必然有其理论基础，正像西医是建立在解剖学、生物学、化学、生理学、药理学、病理学基础之上的医学体系，而中医理论从形成到发展都有赖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中医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二者相互辉映，相得益彰，中国传统文化为中医文化提供了丰厚的理论基础。研究中医文化就是要研究中医作为科学所特有的社会基础、思想基础、基本理念、核心价值和思维方法，研究中医发展的社会文化机制、内在规律，其主要的任务是为中医这一生命科学找寻其理论依据。比如用以构建中医理论成为中医认识论和方法论的阴阳学说和五行学说，本身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阴阳学说始于《周易》，《庄子》说“易以道阴阳”；五行学说源于《尚书》，《尚书·洪范》对五行的内容及各自特征与功能做了详细的叙述。在整个中医理论体系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对于中医阐释生理病理和预防诊疗疾病提供理论基础的藏象学说，就是利用五行相生相克关系在时序上的表现，即“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来构建肝、心、脾、肺、肾之间相生相克的联系，从而构建了五脏的功能系统。

然而，长期以来，由于传统文化知识的缺乏，使得博大精深的中医理论的学习与继承成为无源之水。对东方文化颇有研究的德国慕尼黑大学东亚系波克特教授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指出：“中医药在中国至今没有受到文化上的虔诚对待，没有确定其科学传统地位而进行认识论的研究和合理的科学探讨，没有从对人类的福利出发给予人道主义的关注，所受到的是教条式的轻视和文化摧残。这样做的不是外人，而是中国的医务人员。他们不承认在中国本土上的宝藏，为了追求时髦，用西方的术语胡乱消灭和模糊中医的信息。”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中国的医务人员”由于传统文化的断层而缺乏研究和诠释中医的文化基础。

诚然，发展是最好的继承，然而，只有继承才能发展。中医的科学研究必须在传统中医理论指导下进行，必须彻底改变长期以来遵循西医思路和方法进行中医研究的做法。中医研究的方向不能遵循西医科研的路线，而是要在继承传统中医基本理论、方法和经验的基础上，充分吸收现代科学成果，并加以完善和发展，建立真正独立的中医辨证论治体系和科研体系。传统文化的母体孕育了中医的诞生，中医在发展过程中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滋养和哺育。研究中医文化的根本任务之一，就是传授中国传统文化，探求和发掘中医理论的文化基础，教给人们理解中医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思维方法，保证使其学到的是原汁原味的纯正的中医。只有明白中医的根本问题，才能继承真正的中医。继承也好，发展也罢，关键的问题在于把握中医的精神，用中医的思维，用中医的理论，用中医的方法，用中医的诊断，用中医的手段，用中医的方药，恪守中医的正道。

二、探寻医学未来的发展方向

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医文化的关系是双向互动的关系，一方面，中国传统文化对中医文化具有基础支撑的作用，另一方面，中医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具有反哺作用，使传统文化得到进一步的丰富和发展。此外，中医文化对中医乃至整个人类医学的发展方向具有重要的引领作用。

纵观中医发展历史，在任何阶段，都渗透着浓郁的文化精神。《左传·召公元年》记载了医和为晋平公诊病论及社稷君臣，《国语·晋语》也记载了这一历史事件。其中，文子曰：“医及国家乎？”对曰：“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提出了医生的境界和追求。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诊候》说，医有三品，“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这可以说是古代医生的三种境界。再联系到此后的一些说法和中医确有的高妙，我认为中医有四种境界：下医医病，中医医人，上医医国，至医赞天。深入分析，中医的四种境界也是医学发展进步的内在逻辑和必然规律：“医病”是以疾病为中心，相当于生物医学模式；“医人”是以健康为中心，相当于心身医学模式；“医国”是以社会为中心，属于社会医学；“赞天”是以生态为中心，属于生态医学。而“赞天化育”是古老的中医所具有的最高境界，也是中医的核心价值。人类医学正是从生物医学发展到心身医学，再到社会医学和生态医学，这是医学发展演进的过程，这个过程既是医学进步的必要付出和必然代价，也是医学发展的必由之路和向善之路。时至今日，在医学已经被金钱、机械和人工智能严重异化的情况下，我们必须激活这一属于中医学的人文精神及其核心的价值取向，以引领本来就属于医学的人文精神的回归。

中医文化从对生命根源于“阴阳和”的认识开始，不断深入地探求着“生生之道”，逐渐形成了中医药文化的基本理念，即构建中和的生命环境。这个中和的生命环境包括了人体自身的内部环境（包括生理和心理）和人体所处的外部环境（包括社会环境和自然生态），而两者之间又是相互联系的。“上医医国”涉及的是治国理政的理念，“至医赞天”关乎生态文明意识和生态文明建设。大健康观念所追求的不仅是个人的身体健康，还包括精神、心理、生理、社会、环境、道德等方面的全面健康。国家卫生健康工作也从“以治病为中心”转向“以健康为中心”。中医文化把治病思路与治国理念、预防疾病与政府决策、医学宗旨与卫生管理、医赞化育与生态保护等联系起来，具有超越生命科学之上的更为广泛、更为深远的可以推而行之的文化理念和人文精神，这种文化理念和人文精神将引领人类医学的发展方向。

三、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

研究中医与传统文化的联系可以发现，中医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深广的文化意义，体现了中华民族的认知方式和价值取向，潜藏着丰富的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追溯其文化渊源，探求中医与传统文化的相互融通，两者相得益彰，充分显现了中医和以儒家仁学为代表的中华文化的核心价值与终极目标都是“生生之道”。其中所蕴含的浓郁的生态文明意识，引领着现代社会建设和整个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把握中医文化的核心价值，可以认识到中医文化的先进性和普适性，从而树立中医文化的自信，并以此为引领，牢固树立以健康为中心的医学思想，推动人类医学事业的健康发展，进而以中医开启中华民族文化的宝藏，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弘扬与传播开辟先行之路。

众所周知，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仁是一切美德的总和，仁学思想是孔子构建的道德体系。这一道德体系之所以称之为“仁学”，古老的中医之所以称之为“仁术”，究其深层的根源，我们发现“仁”原本是生命的种子，如杏仁、桃仁、核桃仁等。果实的核心和生命的种子称为“仁”，孔子以“仁”作为儒家的最高道德，其间的关联以及含义之深刻非常耐人寻味。清·李彣在《金匮要略广注》指出：“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即万物所以生生之理，譬桃、梅诸果，含于核中者，皆谓之仁。将此仁种于土中，复生千万亿桃梅诸树，且结为千万亿桃梅诸果之仁，皆此生机流衍于无穷也。”所以梁漱溟先生说：“在我的心目中，代表儒家道理的是生。”《周易·系辞下》说：“天地之大德曰生。”程颢在《河南程氏遗书》卷二中说：“生生之谓易，是天之所以为道也。天只是以生为道，继此生理者只是善也。”他把自然的生生之道进一步引申到人类的生生之德。由此可见，儒家仁学的终极目标和崇高境界是生生不息。正因为儒家仁学思想的境界如此崇高，所以1988年1月，在巴黎召开的以“面向21世纪”为主题的第一届诺贝尔奖获得者国际大会上便提出了著名的《巴黎宣言》，指出：“人类要在21世纪生存下去，必须回首2500年前，从孔子那里汲取智慧。”这里所谓的孔子智慧应该就是这种“生生”的核心价值，世人坚信其能够引领人们在21世纪的继续生存。这足以说明，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华文化是没有成为过去而且属于未来的先进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