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影蚀症（上）
沥青融化的刺鼻气味裹挟着血腥味涌进鼻腔，林岩博的校服在魂火中猎猎作响。
十米高的皮影幕布横贯操场，将正午骄阳过滤成惨绿色光影。
那些从学生体内钻出的无面影人突然静止，脖颈以诡异角度转向幕布中央
——那里正浮现出林岩博的等身皮影，鎏金瞳孔流淌着液态星光。
“少主人...”陈青禾的提线木偶突然发出苍老男声，木刻手指捏出灵枢系法诀，“用《霓裳曲》震散阴气！”
林岩博指尖发颤，他根本不识工尺谱，但魂火在血管里奔涌的瞬间，戏箱化作的青铜腕表突然投射出全息琴键。
每道琴键都是根竹签，签尾系着玄影系祖师的魂火丝线。
“铮——”
第一个音符炸响时，跑道上的黑红粘液倒卷冲天。
林岩博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幕布上分裂，十二个鎏金皮影踏着盛唐乐舞步法降临现世。
它们的水袖扫过之处，无面影人如蜡像般融化，蒸腾的阴气在空中凝结成甲骨文的“劫”字。
教学楼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星轨系的机械乌鸦群俯冲而下，每只鸟喙都喷射出靛蓝数据流。
陈青禾的提线木偶腾空跃起，纳米丝线在空中织出《璇玑图》，那些数据流撞上丝网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苏砚秋突然从实验楼顶跃下，手中抛出的青铜星盘在空中展开成浑天仪虚影。
“巳时三刻，奎木狼移位！”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岩博，震位坤向！”
林岩博踩着满地沥青奔向东侧篮球架。
魂火共鸣让他看清地面裂缝里的真相——整个学校地下埋着巨大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与戏箱同源的饕餮纹。
那些融化的沥青正渗入鼎耳，将阴气转化为星轨系所需的暗物质能量。
“砰！”
篮球架被鎏金皮影的水袖扫成碎片，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
林岩博扒着井沿下望，瞳孔猛地收缩
——井底悬浮着具水晶棺，棺中少女穿着八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腕间胎记泛着青铜冷光。棺盖上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正是他自己的出生日期。
“这是你的替命棺。”苏砚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星轨系从你出生就开始布局……”
她的话被防空警报般的尖啸打断。
地面突然隆起土包，腐烂的牛皮破土而出，那些本该在护城河底沉眠的溺毙皮影竟集体尸变。它们肿胀的躯体爬满藤壶状的数据接口，朱砂绘制的五官不断变换成全校师生的脸。
陈青禾的提线木偶突然失控，木偶眼中迸射紫光，纳米丝线反缠住主人脖颈。
林岩博看见她后颈浮现星轨系芯片的幽光，方才明白这场突袭的真正目标
——灵枢系的天才少女，才是星轨系要回收的“核心部件”！
“乾坤倒转！”
苏砚秋甩出凤冠皮影分身，自己却喷出大口黑血。她的右臂开始木质化，皮肤浮现出提线木偶的榫卯关节，
“岩博，用魂火烧鼎！”
林岩博纵身跃入竖井，下坠过程中，青铜腕表自动解体重组为戏箱形态，十二道鎏金皮影化作铠甲覆体。
在触及水晶棺的刹那，他看清棺内少女手中攥着的物件
——半枚被撕毁的粮票，背面印着1987年的敦煌莫高窟游览券。
魂火撞上青铜鼎的瞬间，时空陷入诡异的凝滞。
林岩博的意识被拖入鼎内小世界，眼前是倒悬的敦煌石窟。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第73窟前调试仪器，她手中的量子纠缠器与壁画飞天的箜篌琴弦相连。当女人转身时，林岩博的魂火几乎熄灭
——那是年轻三十岁的母亲，正在将某种荧光液体注入自己隆起的腹部。
“胚胎植入完成。”星轨使的全息投影突然浮现，“顾月霜教授，记住你交换的条件。”
母亲抚摸着孕肚，腕间胎记泛着不祥的红光：“等孩子觉醒守夜人血脉，你们就能打开九重天域……”
剧痛将林岩博扯回现实。
他的双手已插入青铜鼎身，鼎内沸腾的暗物质正通过血管逆流。
戏箱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那些鎏金皮影开始反噬宿主。最恐怖的发现来自井壁
——无数具水晶棺镶嵌在岩层中，每具棺椁都躺着不同年龄的“自己”，从婴儿到老者，俨然是座守夜人克隆体库。
地面传来陈青禾的尖叫，林岩博抬头望去，透过三十米厚的土层，他看见星轨使的投影正在抽取少女的灵枢系基因。
苏砚秋的木质化已蔓延到脖颈，却仍用最后灵力维持着浑天仪结界。
“以血为祭……”
林岩博咬碎槽牙，将戏箱拍向心口。青玉罗盘破体而出，二十八宿星图在井底展开。
那些克隆体棺椁突然集体开启，无数个“林岩博”爬向本体。
在意识被撕碎的边缘，他顿悟了《秘谱》最后一页的奥义——
“玄影禁术·千面噬魂！“
所有克隆体的魂火被强制抽离，注入青铜鼎中。
鼎身的饕餮纹活了过来，化作实体巨兽撞破地层。星轨使的投影在太古凶兽的嘶吼中崩解，整座学校开始垂直塌陷。
当烟尘散尽时，操场已成天坑，陈青禾跪在废墟中，脖颈的芯片被苏砚秋用星盘碎片剜出。
林岩博瘫坐在青铜鼎沿，怀中抱着那具1987年的水晶棺。
戏箱彻底碎裂，十二道鎏金皮影只剩残片，但他的瞳孔深处多了圈星轨状纹路——那是吞噬暗物质的后遗症。
“你母亲是熵变系初代研究员。”
苏砚秋的木质右手按在棺盖上，“八十年代她在敦煌发现了太虚镜……”
话未说完，水晶棺突然渗出血水。棺中少女的遗体迅速腐化，最终只剩那半张粮票。
林岩博捡起粮票时，背面浮现出全息投影——莫高窟第73窟的壁画正在脱落，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门，与老城墙下的那扇一模一样。
夜空忽然飘落灰烬，不是雪，而是燃烧的皮影残骸。穿中山装的老者从灰烬雨中走来，手中龙头杖点地成阵。
林岩博认出他是校史馆挂着的首任校长照片，但那人的瞳孔是机械复眼结构。
“莫怀仁教授。”陈青禾突然祭出本命木偶，“熵变系的叛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