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诡录:民国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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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蚀之时

铜镜表面的雾气凝结成霜,林夏的指尖刚触到镜缘,就被一股寒意刺得缩回手。这是滇南寄来的第七件古董——一面巴掌大的菱花镜,镜钮处嵌着颗浑浊的玉珠,像极了人眼。

“这镜子邪性。”陈默倚在门框上,银质眼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滇南的包裹里还夹了封信,你最好看看。”

信纸泛着尸斑似的黄渍,字迹歪斜如蚯蚓爬行:“银月再圆时,镜冢开黄泉。”落款处画着扭曲的蛇缠镜图腾,和林夏锁骨处的银月吊坠形状一模一样。

博古架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林夏转头时,那面新到的菱花镜竟自己转了个方向,镜面正对地下室暗门。一缕黑烟从门缝渗出,在空中凝成民国女子的轮廓——是苏婉,但她的旗袍浸满鲜血,手中攥着半截断裂的玉簪。

“小心...镜子...”鬼影未散,菱花镜“啪”地炸开裂纹。玉珠滚落在地,瞳孔般的纹路里渗出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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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暴雨倾盆。林夏蜷缩在书房翻看父亲的手札,忽然听见阁楼传来瓷器碰撞声。她握紧银月吊坠上楼,却在楼梯转角撞见个穿蓑衣的佝偻身影——那人正在翻找青花瓷罐里的铜钱,每枚铜钱都穿着红线。

“谁?!”林夏按下警报器。

黑影猛然回头,蓑帽下是张布满铜锈的脸。他的皮肤下凸起游动的镜片,右眼珠完全被铜镜碎片替代,折射出陈默持枪冲上楼的身影。

“别开枪!”林夏的警告晚了一步。

子弹穿透黑影的刹那,无数铜镜碎片暴雨般迸射。陈默的银质眼罩被划破,露出底下完好的眼睛——瞳仁竟是诡异的银白色,与阿镜临死前的眼眸如出一辙。

“当心!”林夏扯过桌布罩住飞溅的碎片。再抬头时,黑影已化作满地铜屑,唯留三枚穿红线的铜钱,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铜钱在放大镜下显出蹊跷。每枚钱孔中都刻着微雕,连起来竟是苗疆地图,标记处正是镜冢遗址。更诡异的是,红线浸过尸油,遇热便散发腐肉气息。

“这是赶尸匠的引路钱。”陈默用镊子夹起铜钱,“有人想引我们去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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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菱花镜的碎片突然震颤。林夏颈间的银月吊坠腾空而起,悬在碎片上方勾勒出幻象:暴雨中的苗寨,穿蓑衣的赶尸人摇着铜铃,身后跟着七具额贴黄符的“尸体”。当闪电照亮最末那具“尸体”的脸时,林夏的呼吸几乎停滞——那是八十年前的自己,穿着苏婉的月白旗袍,心口插着半截铜镜。

“叮铃——”

现实与幻境的重叠处,真的传来铜铃声。林夏扑到窗边,看见暴雨中站着个戴斗笠的赶尸人。他手中的摄魂铃每响一声,街边的路灯便炸碎一盏。

陈默的子弹穿透雨幕,却在赶尸人三尺外凝滞。那人缓缓抬头,斗笠下是张没有五官的脸,皮肤上密密麻麻嵌着铜镜碎片。他掀开蓑衣,七具“尸体”直挺挺立起——正是幻象中那些额贴黄符的走尸。

“是镜傀。”陈默的银眼映出尸体心口的铜镜残片,“用生魂炼的活死人。”

走尸的关节发出铜镜摩擦的锐响。林夏抓起案上的铜镜残片,割破掌心将血抹在银月吊坠上。血珠滚过图腾的刹那,吊坠迸发青光,将最先扑来的走尸震成齑粉。

赶尸人的摄魂铃突然变调。剩余六具走尸手挽手围成圈,铜镜残片从他们心口飞出,在空中拼成巨大的八卦镜。镜面浮现出怒江第一湾的景象:神树下的半面残镜正在渗出黑血,树根处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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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开黄泉路!”陈默的银眼流出血泪,“拦住他!”

林夏纵身跃上八卦镜。镜面如水面般泛起涟漪,她的身体急速下坠,耳边呼啸着八十年前的风声。当双脚触地时,腥甜的江水气息扑面而来——她回到了镜冢,但此刻的怒江翻涌着黑浪,十万面铜镜残片在漩涡中尖啸。

神树下站着穿蓑衣的赶尸人,他的指尖正在树皮上刻写血咒。林夏举起银月吊坠,却发现吊坠上的银光正在被树根吸收。树根缝隙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每只手的掌心都嵌着铜镜碎片。

“你终于来了。”赶尸人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八十年前你逃过献祭,今夜该补上了。”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见神树的年轮里嵌着密密麻麻的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民国、现代、甚至某个未知的将来。当赶尸人扯下斗笠的瞬间,她终于看清那张脸:没有五官的面皮上,正缓缓浮现出陈默的五官。

“你以为他真的死了?”赶尸人抚摸着脸颊上新生的眉眼,“镜奴的魂魄,可是永生不灭的......”

林夏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张逐渐成型的脸——陈默的眉眼、陈晦的轮廓、甚至还有阿影眼角细密的皱纹。赶尸人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般蠕动,最终定格成一张令她毛骨悚然的脸:那是她自己,却长着陈默的银白色独眼。

“惊讶吗?“镜像林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八十年前你逃过献祭,如今你的血,你的魂,你的时间...都要补上这轮回的缺口。“

神树的根系突然暴起,缠住林夏的脚踝。树根上镶嵌的铜镜碎片割破她的皮肤,鲜血顺着年轮渗入地下。每一滴血都让黑浪翻涌得更凶,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密密麻麻刻着苗文咒语。

“开!“镜像林夏抬手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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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盖轰然炸裂,浓稠的黑雾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林夏的银月吊坠突然滚烫,她看见阿镜的残魂在黑雾中挣扎——巫女的银饰沾满血污,左眼的空洞正被黑雾填满。

“阿姊...斩断...根...“阿镜的呼喊支离破碎。

陈默的子弹穿透时空裂缝。他跃入漩涡的瞬间,银质眼罩炸成碎片,露出完全银化的瞳孔。苗刀斩断缠住林夏的树根,刀刃上的铜镜残片突然迸发青光。

“原来是你。“镜像林夏发出尖笑,“八十年前就该死的镜奴,居然偷了阿影的魂血重生。“

陈默的银眼流出血泪。他挥刀劈向漩涡,刀锋却停在半空——棺椁中的黑雾凝成实体,竟是穿着警服的自己。那个“陈默“心口插着苗刀,腐烂的手掌正攥着林夏的脚腕。

“这就是真相。“镜像林夏抚摸着棺中尸体的脸颊,“你以为在江底杀死的是陈晦?不,那是被炼成镜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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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银月吊坠突然浮空。吊坠中涌出阿影的白发,缠住棺中尸体的脖颈。趁着这个空隙,她将染血的手掌按向神树主干。树皮上的血咒突然逆流,年轮中的铜镜碎片开始疯狂震颤。

“你疯了!“镜像林夏尖叫,“逆转血咒会撕裂时空!“

林夏的嘴角溢出血沫。她的血在树皮上勾勒出银月图腾,与八十年前阿影刻下的封印重合。神树发出痛苦的呻吟,根系中十万面铜镜同时炸裂,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惨剧:民国二十三年的陈默被炼成镜奴、苏婉坠入铜镜、阿影抱着婴儿在火海中奔逃...

“该结束了。“林夏扯断银月吊坠的链子,“以掌镜人之血,祭十万亡魂之怨——“

吊坠落入漩涡的刹那,时空静止了。陈默的苗刀刺穿镜像林夏的心脏,而棺中尸体化作青烟,融入翻涌的黑浪。神树轰然倒塌,年轮中所有铜镜碎片汇聚成星河般的洪流,将林夏与陈默卷入时间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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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在虚无中坠落。无数记忆碎片划过身侧:她看见父亲林正南跪在阿影面前,将襁褓中的自己递过去;看见陈默在镜冢废墟中捡起银月吊坠,独眼里映出决绝的光;最后看见苏婉坐在拾遗斋的梳妆台前,将染血的日记本锁进暗格...

“抓住我!“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夏的手被紧紧攥住。两人在时空洪流中漂浮,前方出现一道发光的裂缝。穿过裂缝的瞬间,刺鼻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他们竟站在现代医院的产房外。

透过玻璃,林夏看见护士怀中的新生儿。婴儿的锁骨处,银月胎记正泛着微光。

“那是...我?“林夏浑身发抖。

陈默的银眼黯淡下来:“是新的轮回。“

回到拾遗斋时,暴雨已停。博古架上的铜镜残片失去光泽,菱花镜的裂纹中渗出黑色黏液。林夏翻开父亲的手札,在最后一页发现夹着的黑白照片——产房外,年轻时的林正南抱着婴儿,身后站着白发苍苍的阿影。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庚辰年七月初七,镜冢开,因果续。“

陈默的苗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上的铜镜残片映出怒江畔的景象:神树废墟中,半截刻着蛇缠镜图腾的墓碑正在缓缓升起。墓碑后的阴影里,穿蓑衣的身影若隐若现,手中的摄魂铃沾着新鲜的血迹。

风铃轻响,夜风卷着紫藤花瓣飘进窗棂。林夏按住锁骨处的银月胎记,那里正隐隐发烫。月光穿过云层,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影——那影子没有头颅,手中却握着一面完整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