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起一些往事
丁魁楚说完此话后，觉得自己代替皇上回话，礼数上有些不妥，于是转而问道：
“陛下，如今清虏逼近肇庆，过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十分危险，您应该也不想冒险回去吧？”
这时，一旁早已激动不已的瞿式耜再次开口：
“陛下，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请务必返回肇庆。”
话音刚落，二人齐齐望向朱由榔，期盼着他的决定。
根据历史记载，进攻广东的清虏是李成栋军。
他们将于1647年正月十九日到达高明，高明离肇庆很近，留守肇庆的明两广总督朱治涧不战而逃，接着肇庆失守。
时间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天，足够自己做防守肇庆之准备。
所以，朱由榔倾向于返回肇庆。
但他也明白，若是自己不顾及丁魁楚等权臣的想法，强行返回，恐怕会撕裂本就支离破碎的大明朝廷，造成更大的内讧。
无论如何，都必须三思而后行。
突然，他心中暗道：
“不对呀，我怎么说也是大明皇帝，怎能如此被动，被他人左右？”
想明白这点，朱由榔咳嗽两声，接着说道：
“两位爱卿既然各有主张，那便一一道来，朕洗耳恭听，再作决断。”
让两位重臣“内斗”，自己给他们拿主意，这便是变被动为主动。
同时，也可以给自己争取更多思考时间，以想出更好的回复话术。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
丁魁楚原以为，胆怯懦弱的皇帝定会支持西逃，不敢回危险的肇庆。
瞿式耜也是这个想法，他甚至已经想好说辞，以说服陛下回肇庆。
只不过现在，他不仅要说给皇上听，更要说给同僚听。
“丁首辅，李成栋这个逆贼手上兵力有限，其中还有一些是刚刚投降的原福建明军，根本不足为惧。
“只要咱们死守肇庆，对方久攻不下，咱们再施以反间计，敌军必然自乱。
“待他们撤退之际，咱们从城中杀出，定然可以彻底将其击败。
“到那时，光复广东，乃至福建，绝非异想。”
“哼~”
丁魁楚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咱们打不过广州的伪帝，广州的伪帝又打不过清虏，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瞿大人这样小瞧敌人，想来是过于自信了！”
丁魁楚嘴里的“广州伪帝”，是指绍武政权。
隆武帝不幸离世后，南明同时出现两个政权。一个是肇庆的永历政权，另一个是广州的绍武政权。
（东南沿海还有个鲁监国，因为早已存在，所以这里没提。）
双方为争夺大明正统，曾经爆发战争。结果永历政权被绍武政权打得大败，几近全军覆没。
但由于广州被清兵占据，绍武帝朱聿鐭被清兵俘杀，绍武政权被灭，永历政权“不胜而胜”。
正因为如此，丁魁楚才如此对比彼此之间的军事实力。
看到丁魁楚不为所动，瞿式耜决心激起对方的礼义廉耻之心。
“首辅也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难道不知道杀身成仁的道理？遇到危险只知道逃跑，今日逃到梧州，明日逃到桂林，如此逃下去，何日是头？”
这时，他转身对朱由榔作揖说道：
“若是陛下和各位同僚不愿回去，臣愿孤身一人返回肇庆，重整兵马，与清虏一决雌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瞿某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与清虏决战的路上。”
丁魁楚却别有一番“廉耻之心”：
“圣人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今清虏迫近，肇庆形势危机，已无回防的必要。
“即使我等欲重整兵马，与清虏决战，也应等到达安全的地方后再行布置。”
他也对朱由榔作揖道：
“陛下，臣觉得瞿大人让陛下返回危险的肇庆，不过是让陛下死社稷而已。
“瞿大人图的是虚名！”
“你……你……”瞿式耜顿时怒不可遏，指着丁魁楚，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二人在平定靖江王朱亨嘉叛乱、扶持朱由榔称帝等事上有所合作，关系也还算不错。
然而此刻，面对丁魁楚如此相逼，瞿式耜再也顾不得同僚之情，毫不留情地开口道：
“我知道丁首辅为什么不想返回肇庆，应该是那几十个箱子吧！虽然藏的很好，但我还是见过不少次。
“箱子放在船队最安全的地方，周边有不少卫兵把守，想来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吧！”
“你……你……你不用血口喷人。”
这一次，轮到丁魁楚失态了。
毕竟，对于爱财的他来讲，那些装满财宝的箱子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丁魁楚怒气冲冲，满脸通红，却也只得解释道：
“陛下，箱子里装的是臣收藏多年的书籍，绝对不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丁首辅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这么说的话，我们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呢！”瞿式耜继续冷嘲热讽。
“陛下，你要为老臣做主呀！”丁魁楚一脸受冤的样子：
“老臣一生清廉为官，哪会有这么多财物！”
“清廉？丁大人若是清廉，那这天下便再也没有贪官污吏了……”
两人争执不下，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虽然看起来瞿式耜靠着“人身攻击”占据了上风，但朱由榔明白他已经无法“以理服人”，让丁魁楚心甘情愿返回肇庆。
不一会后，丁魁楚身后的爪牙们也加入“骂战”。
虽然也有些忠良帮助瞿式耜与对方对骂，但人数远逊于对方，很快落入下风。
又过了一会，瞿式耜等人只能气呼呼的站在一旁，任由对方“辱骂”，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不得不说，吵架这种事从来都不是靠着道理取胜，而是看哪一方人数更多，哪一方声音更大。
正当气氛紧张时，丁魁楚忽然大步走到朱由榔身前，眼中隐隐带着怒意，声音低沉而严厉：
“陛下，您究竟是支持继续西逃，还是支持返回肇庆？”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爪牙们也纷纷望向自己，仿佛随时准备以言辞抨击任何一位与他们意见相左的人。
该如何回答呢？
难道真的要同意对方，弃天下于不顾，继续西逃吗？
“陛下，快说呀！”丁魁楚再次向前一步，脸几乎要贴着自己的脸。
感受到对方的杀气，朱由榔突然灵机一动。
他伸出手臂，将丁魁楚拉到一边，避开人群，低声道：
“爱卿，朕原本是倾向继续西逃的，只不过今日落水后，朕突然想起一些往事来。”
他停顿片刻，叹了口气：
“朕有一大笔财物落在了肇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