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敦煌星云跳广场舞的伏羲氏
晨光穿透绘有《千里江山图》的智能窗帘时，陈玄正被全息投影的《兰亭序》闹钟追杀。王羲之的虚影提着毛笔在他床边踱步，墨汁在实木地板上溅出倒计时：“辰时三刻，星际文明调解会，逾期不候！“
“关掉！关掉！“陈玄抄起枕头砸向投影，枕头却穿过虚影撞翻了青花瓷台灯。灯罩里休眠的敦煌飞天被惊醒，抱着琵琶气鼓鼓地弹起《最炫民族风》。他这才想起姜无妄昨天改造过房间的智能系统——说是要“增强传统文化沉浸式体验“。
厨房飘来焦糊味。陈玄趿拉着拖鞋冲过去，看见姜无妄站在量子灶台前，神农鼎造型的智能锅里正翻腾着可疑的黑色物质。她发间的银针组成精密测温阵，液晶屏上跳动的却是《伤寒论》的脉象图。
“这是...早餐？“陈玄用筷子戳了戳锅里板结的块状物，听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根据《饮膳正要》复原的元代宫廷菜。“姜无妄面不改色地关火，“理论上应该具备调和阴阳的功效。“话音未落，锅里的焦块突然睁开六只电子眼，唱着《水调歌头》逃向阳台。
陈玄的蜡笔比大脑先反应过来，在空中画出捕虫网：“站住！偷菜贼哪里跑！“朱砂网兜住怪物的瞬间，厨房警报器突然用京剧念白播报：“检测到归墟残留物！启动净化程序！“只见抽油烟机化作饕餮巨口，将挣扎的怪物连同捕虫网一起吞噬。
“第128次实验失败。“姜无妄在平板电脑上记录数据，第七根银针微微发烫，“你母亲的记忆碎片显示，归墟污染会附着在文明交流产物上。“她突然抬头，星盘眼里闪过敦煌星云的坐标，“今天调解会的仰韶文化代表，半小时前订购了二百份螺蛳粉。“
星际调解庭设在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陈玄踩着鲁班飞盘掠过修复洞窟时，看见伏羲氏正在220窟前跳广场舞，六十四卦罗盘悬浮在半空播放《小苹果》。女娲捏着全息投影的泥人，给路过的火星移民讲解《考工记》的陶艺技法。
“情况不对。“姜无妄突然按住胸口。她的银针在防护服内侧排列成预警阵型，“空气里归墟粒子的浓度超标七倍。“
话音刚落，调解庭的仿古铜门轰然洞开。仰韶文化代表浑身缠满数据线冲出来，彩陶纹路在皮肤表面疯狂增殖。他手中的尖底瓶不断喷出螺蛳粉汤料，在地面腐蚀出《周易》卦象的凹痕。
“坎卦方位！“陈玄的蜡笔本能地在虚空勾画。朱砂线条组成大禹治水图，九鼎虚影镇住四处漫溢的酸汤。姜无妄的银针破空而至，刺入代表涌泉穴的陶器纹路：“是认知过载引发的文明排异反应！“
仰韶代表突然发出高频啸叫。他脖颈处的彩陶裂纹里伸出数据触须，每一根都链接着星际外卖平台的服务器。陈玄的虎符在口袋里剧烈震动，母亲的声音跨越时空响起：“切断文明交流的量子纠缠！“
“用这个！“姜无妄抛来半卷《永乐大典》。陈玄的蜡笔在书页空白处疾书：“外卖平台今休假，各回各家各找妈！“甲骨文从纸面腾空，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数据触须。仰韶代表皮肤表面的彩陶纹路逐渐平息，最后一块陶片脱落时，露出底下西周青铜器的铭文。
调解庭内突然掌声雷动。穿太空服的陪审团集体起身，三足乌外形的机器人法官敲响法槌：“调解成功！授予陈玄先生星际和平奖...“颁奖词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法槌变成尖叫鸡发出防空警报。
全息投影突然雪花纷飞。姜无妄的银针组成北斗阵型：“有人在篡改时空基准点！“她拽着陈玄冲向洞窟深处的暗门，“是流放者残党的手笔！“
暗门后是敦煌藏经洞的数字化备份库。无数经卷在量子云中浮沉，此刻却被病毒染成诡异的绛紫色。陈玄看到《金刚经》的梵文正在异变为归墟代码，而《大唐西域记》的插图上，玄奘的坐骑变成机械蜈蚣。
“必须找到污染源。“姜无妄的星盘眼扫过数据流，“你母亲的记忆显示...“她突然踉跄，第七根银针迸出电火花。陈玄扶住她时，看到虚空中浮现苏昭的残影——正在用蜡笔给莫高窟壁画补色的母亲突然转头：“玄儿，去220窟找真正的飞天！“
他们逆着逃亡的数据洪流冲向洞窟。伏羲氏的广场舞队伍已经溃散，六十四卦罗盘正在播放《大悲咒》电子混音版。陈玄的虎符突然发热，指引他撞向壁画上的供养人像。
时空扭曲的瞬间，陈玄闻到了母亲常用的茉莉花香。220窟的《西方净土变》壁画活了过来，飞天们抱着反物质箜篌穿梭星云，而极乐世界的七宝池里——赫然浸泡着流放者文明的战舰残骸。
“这是你母亲最后的防线。“姜无妄的银针指向壁画角落。陈玄看到幼年的自己正在画纸上涂抹，每一笔都让归墟战舰锈蚀一分。苏昭的虚影从颜料中浮现，正在给年幼的他讲解《梦溪笔谈》的星图篇。
突然有机械手掌穿透壁画。流放者指挥官的头颅由《论语》活字拼凑而成，声带振动着《楚辞》的韵律：“苏昭的孽种，你以为改写记忆就能...“陈玄的蜡笔本能地划出母亲教的《急就章》：“田细米，黍稷稻，流放小儿别聒噪！“
活字头颅突然分解重组，变成“尊师重道“的标语牌。姜无妄趁机掷出银针，每一针都钉入《说文解字》的偏旁部首。流放者战舰在《兰亭序》的笔锋下分崩离析，坠入飞天们演奏的量子音波中。
危机解除时，陈玄发现姜无妄的防护服渗出血迹。她的第七根银针完全变形成发簪，苏昭的虚影正在簪头微笑：“该学会自己泡茉莉花茶了。“姜无妄突然握住他的手，星盘眼里泛起罕见的波动：“去我家吧，给你看些东西。“
她的住所位于星际移民区的四合院。当陈玄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时，月光正照在墙面的《灵枢》《素问》经络图上。姜无妄解开高盘的发髻，第七根银簪插入青花瓷瓶的机关——整面墙翻转露出密室，里面摆满了苏昭的手稿。
泛黄的宣纸上，母亲的字迹温柔而缱绻：“玄儿三岁，今日用《九章算术》教他数桂花。““无妄的第七针植入成功，这孩子会继承医家与纵横家的所有秘密...“陈玄的指尖抚过墨迹，突然在角落发现一行小字：“归墟不是终点，而是所有可能性的起点。“
姜无妄捧来青瓷茶盏，茉莉清香与记忆重叠：“你母亲创造我，是为了在文明迭代时...“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全息投影自动展开，女娲捏泥人的广场上，所有星际移民正跳着诡异的机械舞——他们的瞳孔里闪烁着流放者特有的黑紫色代码。
陈玄握紧虎符，蜡笔在掌心发烫。姜无妄的银针在茶汤里勾出星图：“看来有人激活了镜像宇宙协议。“月光穿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永乐大典》的封面上，宛如正在书写新章回的一对笔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