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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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还活着?

朱谨司低头,微微怔住,他俯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捡起这张脆薄的纸片,好似去捞一头扎进冰湖的冬鹅,奈何冬鹅一心踩着月影一动不动——地上的水还没干呢。

“朱同志!”浑厚的声音震了一下窗户,吓醒了隔壁的黄狗,嗷嗷叫叫个不停。只见来人用棉鞋抵住防风的棚门,胯用力一顶,大半个身子就闪进来了,“你这是干啥呢。”

朱谨司紧忙捂住地上的纸片,胡乱抠了两下,顺势按着大腿起身:“咳咳没什么,就刚有一个煤渣子硌了一下子。”

“不要紧吧?你这身子骨可不能再折腾了。“

“没事儿!”朱谨司扯出桌边的木头椅子,示意来人坐下,左手拿起炉钩子挑起炉盖,在煤矿里拣了两小块煤,连带着手里的碎纸片,一起扔了进去。“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过年了才来看我。”

“哪能啊?刚刚政委拿了一只鸡,指导员说要给你补补嘞。还有这个袄,俺媳妇新做的给你穿”来人把帽子一摘,挂在炉子旁的铁丝上,就手拿起那本《麦克白》“你这书烧糊嘞!”

朱谨司转身接过书抚了两下,坐在炕上,“鸡?哪里来的鸡?”

“哦对,跟你说正事儿呢,指导员来找你,二局来人了,秘书带来的。”向卫东把袄子抖搂开,包在了炉筒子上。

朱谨司翻了翻书,朱谨司的指尖在《麦克白》封面上停滞了五秒,书皮已经烤黑了,里面没有大事,但也回不去了。朱谨司的食指磋磨着泛黄的书页,指纹和纸摩挲敦敦的声音。

书脊第三道竹节纹凸起处有细微裂痕——那是李溪同惯用的拆信刀留下的齿痕。他想起她总说:“书要读旧了才像自己的。”朱谨司突然发现有一行闪闪的小字,这本书在手里这么久他从未发现过,受热才能显现,“先生,接住我时心跳得太快,我听见了。”

军装左胸口袋里的怀表骤然轰鸣。朱谨司数过二百三十次心跳,才意识铁皮楼梯那一刻是他们心脏同频共振的交响曲。

陕北的天是一盆黄豆糨子冻成的冰冰,朱谨司却隐隐闻道窗台上风干的茉莉味道,他突然剧烈咳嗽,喉间腥甜冲开记忆闸门——

“老朱你没事儿吧!”向卫东一个健步冲过去拍拍朱谨司的后背,“娘了个炮仗,我就说不行吧,你这样你去你找指导员的时候别吱声了。”

朱谨司端起搪瓷缸,喝口水缓了一下“我没事儿,你说二局的人来了?有新任务啊”

“那我不知道,指导员让我来喊你去喝汤呢。搁俺说你甭管来甚活儿,你那个嘴都紧紧,你这个小身板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向卫东走到炉边烤烤手,拿起帽子,抖了抖上面的碎冰碴子,戴在了头上。炉筒上烤火的袄子解下来,拿手试了试温度接着道:“这袄子暖和得很。”

朱谨司笑着抽了一下向卫东的屁股,把书放下,套上了袄子,“我还用你教我!”袄子包住了炉火的余温,是这个天儿短暂的幸福,“快穿上。”

“快穿上——”

好熟悉的一句话。

那时李溪同的指尖在朱谨司的领口打了个转,用手比道:“快穿上。”

她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蹭到他下巴上新冒的胡茬。松节油的味道从他衬衫领口溢出来,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在更衣室昏黄的灯光下酿成某种令人微醺的气息。

“别动。”她微微娇嗔的表情好似轻声说话,手指灵巧地穿过他后颈的发梢,

朱谨司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像一只蝴蝶在枪茧上短暂停驻。

她突然笑了,眼角弯成月牙,戳了一下朱谨司的做胸膛,好似再说,“你的心跳得很快,我听到了。”

他低头,看见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默剧里那只被蛛网困住的飞蛾。她的手指顺着领带下滑,在第二颗纽扣处停顿,轻轻摩挲那处磨损的布料。

朱谨司的指尖微微颤抖。那晚她跌进他怀里的画面突然闪现——她的手腕冰凉,脉搏却跳得飞快,像只受惊的雀鸟。

“好咯,我又不是不回来。”这好像是我们最后一句话

她突然退后一步,歪头打量他,手语比道:“好了。”

“小朱同志啊,你怎么看这次任务?”

“我…”朱谨司放下汤匙,看着碗里的鸡油飘来飘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坐到指导员的炕桌上了。“您的意思是,国共还有一战?”

“哎,心里有数就好。”指导员伸手按下,示意不要再说。

“朱同志,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旁边的秘书缓缓开口,“组织需要你到上海做联络员,辅助我们的同志——代号‘宫灯’继续潜伏任务。”

政委也称一碗汤给朱谨司,“小朱同志啊,毕竟你对上海比较熟悉,而且你这条线一直非常隐蔽,不过这个最终还是看你,你这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朱谨司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了一眼向卫东紧紧皱眉,期待着自己一口回绝。

上海?又回到上海吗?非常隐蔽?真的吗?这条线背后一定不止我一个人运作吧。零丁洋里叹零丁,乱世我辈怎能有安享之闲,苟且偷生。还有…还有那张纸条,我要回到上海去!朱谨司思虑了很多,而在现实之中,仅仅2秒。

朱谨司跳下炕来,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指导员和秘书相视一笑,指导员“哈哈哈哈小朱,快坐坐坐,说一声就可以了嘛!又没有外人。”指导员紧忙又添一碗,“你这条线组织目前不会过多干涉,你的自由度比较大,当然组织对你的帮扶也会比较少,你还是要靠你自己。”

“向指导员!我明白!”朱谨司终于能够端起碗,痛快一饮而尽。这鸡汤好香,离家前什么都很香,就像溪同的煮的面汤。

“好,小东!”指导员一个眼神,向卫东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指导员摆摆手,向卫东失落的离开了。“我再和你说说细节……尽快启程。”

朱谨司从团里出来,天已经微微擦黑。他站在黄土坡坡上,眼前是无尽的银装大地,远处的雾尽数褪去,现在的太阳如同一位披着血红战甲的将军,威严而冷峻地俯瞰着这片被战火洗礼的土地。那红霞是将军的披风,挂着闪闪的金斑,在风中猎猎作响,燃烧着永恒的炽热与辉煌。

他望着这壮丽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这片土地,这片他为之奋斗、为之拼搏的土地,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壮美、如此辽阔。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那红霞,就像是革命的火焰,在心中燃烧,让他感到无比的振奋和鼓舞。

“朱大朱大!”

“小兔崽子,天都黑了咋还不回家嘞?”

“俺出去玩,对联弄破了,俺娘揍我嘞,你再给我写一张吧!”

“哈哈哈!说你不听,现在使唤我来了,”朱大哈哈孩童的手,冻得都是皴,包在自己的大手里,“去你家写!这回破不了了。”

“好!”

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担忧也涌上了他的心头。红霞从西边烧到东边,却也如同战争的炮火,燃烧在这片大地上。他想起了那些在战火中牺牲的战友,想起了那些被战争摧毁的家园。战争还在继续,敌人还在虎视眈眈,爱人生死未卜。未来的路还充满了未知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