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蓬莱
东海之滨，暴雨如倾。
晏离立在礁石上，右臂缠满苏蝉衣炼制的蛊丝绷带。绷带下金纹游走如活蛇，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刀片。
“蓬莱阁的接引船该到了。”陆无咎缩在斗篷里，无垢灵体的反噬让他畏寒如凡人，“他们每日子时用鲛人泪引路，但船费……”他瞥向阿箐怀中的龙角残片，“得要这个。”
阿箐尾巴缠紧龙角：“这是娘亲的遗物！”
“蓬莱阁主痴迷苍妖遗骨，龙角能换三枚上等灵石。”苏蝉衣指尖蛊虫啃噬着腐烂的鱼尸，毒雾驱散四周窥视的海妖，“或者你想让晏离死在海上？”
惊雷劈碎夜幕，海面忽现幽蓝光点。一艘龙骨帆船破浪而来，船头悬着鲛绡灯笼，灯影中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修士：“登船者，献宝。”
晏离抓过龙角掷上甲板。龙角触船的刹那，船体符纹骤亮，蓬莱阁修士面具下的声音陡然尖锐：“苍妖余孽！拿下！”
十二道锁链从船舱射出，链头镶着蚀灵符骨。阿箐兽瞳暴睁，金血沸腾成盾，却被锁链轻易贯穿：“这是……弑妖链！”
“你们果然和玄天宗是一丘之貉！”苏蝉衣毒雾化刃，却在触及符骨时溃散。陆无咎突然扑向船栏，无垢灵体强行穿透结界：“蓬莱阁的蚀灵烙印……比玄天宗更深！”
晏离的烬脉在血腥味中暴走。他徒手扯住锁链，劫火逆流焚向船体，却在看清舵手时僵住——
那是个半人半鱼的老者，脖颈拴着苍妖骨链，浑浊的金瞳与阿箐如出一辙。
“还……逃……”老者喉间挤出含混的音节，鱼尾猛地拍碎船舵。
船体倾覆的瞬间，海水化作牢笼。
晏离在窒息中下沉，右臂劫火竟被海水压制。无数鲛人从深渊浮起，她们手持珊瑚长矛，矛尖刻着与弑妖链相同的符纹。
“蓬莱水狱……”阿箐的传音混着气泡涌入他耳中，“他们在猎杀苍妖血脉……”
领头的鲛人额嵌碧珠，长矛刺向阿箐心口：“圣主有令，苍妖胎血必须活祭！”
金血在海水中绽开，鲛人们突然癫狂般撕咬同类。阿箐趁机拽住晏离：“我的血能惑心，但撑不久……西南有暗流……”
苏蝉衣的蛊虫在深海炸开毒瘴，陆无咎的无垢灵体勉强撑起避水结界。四人顺着暗流卷入漩涡，再睁眼时已置身珊瑚迷宫——
数以千计的苍妖骸骨嵌在珊瑚中，骸骨心口皆插着蚀灵符骨。
“这是……屠场……”阿箐颤抖着触碰一具幼童骸骨，金瞳淌出血泪。骸骨突然睁开眼洞，符骨腾空结成杀阵：“擅闯禁地者，诛！”
晏离的劫火被海水压制，烬脉反噬却更烈。他撕开右臂绷带，任由金纹吞噬符骨杀阵：“蓬莱阁用苍妖骸骨养符骨……那就让他们养个够！”
吞噬之力搅动海流，整座珊瑚迷宫开始崩塌。陆无咎突然惨叫，无垢灵体映出海底祭坛的虚影——第三枚符骨正在祭坛中央，却被锁链缠在一具无头龙尸上！
“阿箐……那是你父亲的尸骸……”
祭坛由人骨垒成，中央龙尸的断颈处不断涌出黑血。
符骨悬在龙尸胸腔，表面覆盖着鲛人鳞片。阿箐刚靠近祭坛，四周骸骨突然重组为守卫，骨刃上流淌着蚀灵毒液。
“蓬莱阁主用蚀灵毒炼化了守卫。”苏蝉衣银刀劈碎骨刃，毒雾却腐蚀了她的衣袖，“必须同时斩断八处阵眼！”
陆无咎的罗盘在深海失灵，无垢灵体却感应到阵眼波动：“坎位第三骸骨，离位龙尾第七鳞……”他每报一个方位，晏离的劫火便精准轰击。
阿箐攀上龙尸，指尖触及符骨的刹那，龙尸突然暴起！
无头龙尸的胸腔裂开巨口，符骨化作利齿咬向她咽喉。晏离的烬脉强行突破海水压制，右臂插入龙尸胸腔：“给我吐出来！”
黑血与劫火碰撞的轰鸣中，晏离窥见一段记忆——
蓬莱阁主将苍妖龙首炼成法器，龙魂被蚀灵日夜折磨，直到发狂撕碎自己的身躯。
“爹……”阿箐的金血滴在符骨上，第三枚符骨苏醒，与龙尸共鸣。整片海域开始沸腾，蓬莱仙岛的方向传来钟鸣。
“大胆孽障！”
一道青光劈开海水，蓬莱阁少阁主沧溟踏剑而至。他手中提着的正是阿箐父亲的龙首，龙角已被炼成剑柄：“苍妖余孽也配碰符骨？”
苏蝉衣突然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偷学毒宗秘典的沧溟师兄。”
沧溟瞳孔骤缩：“苏蝉衣？！你竟还没化成脓血？”
旧怨引爆杀机，毒雾与剑光绞碎海水。晏离趁机吞噬符骨，却发觉这枚符骨在抗拒——它早已被蓬莱阁主烙上认主符咒！
“阿箐！”他暴喝着将符骨按入她眉心，“用苍妖血洗咒！”
龙首在沧溟手中突然暴动。
阿箐的眉心金血浸透符骨，无头龙尸仿佛感应到召唤，挣脱锁链撞向沧溟。龙首与尸身共鸣的冲击波震塌祭坛，蓬莱仙岛的防护大阵显现裂痕。
“趁现在！”陆无咎的无垢灵体化为利箭，直射大阵缺口。
四人冲进蓬莱仙岛的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所谓仙岛竟是浮空的蚀灵母巢，岛心矗立着青铜巨门的分支。千百名修士被触手贯穿丹田，吊在门上作为养料。蓬莱阁主端坐门顶，手中把玩的正是第四枚符骨！
“本座等你们很久了。”他掀开斗篷，露出与凌昭道侣一模一样的脸，“毕竟这盘棋……需要劫火宿主亲自点燃。”
晏离的烬脉突然失控，劫火自动涌向青铜门。符骨一枚接一枚飞入门缝，门后的蚀灵嘶吼震得陆无咎七窍流血。阿箐拼命拽住晏离，龙角却在此刻化为齑粉——
蓬莱阁主指尖轻抬，阿箐父亲的龙魂被抽出符骨：“你以为本座为何留你性命？苍妖胎血……可是最好的蚀灵容器。”
苏蝉衣的本命蛊尽数炸裂，毒雾凝成巨网罩向阁主：“老东西！你的命该由毒宗来收！”
沧溟的剑却从背后刺穿她腰腹：“师妹，你该谢谢我……让你死得痛快。”
晏离在血契反噬中嘶吼，烬脉彻底暴走。他吞噬了整座仙岛的灵气，劫火化作龙卷贯穿天地。蓬莱阁主在火中狂笑：“对！就是这样！让劫火焚尽苍生……”
阿箐在火雨中爬向龙魂，金血与父魂交融：“以吾血脉……封门！”
青铜巨门轰然闭合的刹那，第四枚符骨强行剥离阁主掌控，嵌入晏离的烬脉。蓬莱仙岛开始崩塌，沧溟拽着苏蝉衣坠向深渊：“要死一起死！”
陆无咎的无垢灵体突然爆发，在虚空撕开裂缝：“跳进去！这是最后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蚀灵触手从裂缝钻出，将他拖入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