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尘埃落定(求追读)
“呵,呵呵呵。”
双臂被斩,本是萎靡一时的赵立德,忽然间冷笑数声。
“姓卢的小儿,你想知道?”
其人那张组合成血肉巨人的狰狞面孔上,蓦地眼珠翻白,呈现出一种近乎疯狂入魔般的神情。
与此同时,血肉巨人的气势飞涨。
陡然间。
七八条手臂从血肉巨人的肩膀上,生长出来,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或拳或掌,接连砸向周身清气弥漫的卢县令。
“雕虫小技。”
这位七品儒家修行者摇摇头。
“你自身血肉累积再多,还能强过本官的‘舌剑’不成?”
言下之意,便是任你赵立德能长出多少手臂,我自可以一剑斩之,又有何惧?
说着,卢县令嘴唇微动,剑光再度倾泻!
刹那间。
庚金小剑纵横飞舞,剑气激荡,血肉巨人的七八条手臂,几乎只在瞬间,就被切成了成百上千段。
随即,卢县令稍加犹豫,还是目中凛然。
剑光横空。
似一道闪电划过!
血肉巨人的头颅翻滚,带着点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坠落于地。
而在这一瞬间,赵立德却莫名奇妙地清醒过来,其人目光错愕,脑海中思绪起伏,有无数浮光掠影闪现:
怎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要把全家血祭巫神,就为了留在县城里,多杀几个官府中人,出口恶气?
教主,传给我的控人之法,有问题?
傀儡仙......血肉傀儡仙......
思绪起伏之际。
这位重新恢复清明的赵立德,赵老爷,弥留之际,眼中却是映出那个跟着本县县丞、县令,几次进出自家的少年读书人的身影。
是谁?
赵老爷脑中浑浑噩噩。
就在这时,其人最后一点神智,听到少年略显低沉、语气决然的声音:
“六里村沈红魁,向赵老爷问安。”
深深吸了口气。
沈言拉动弓弦。
一张足足十六力的虎力战弓被他拉成满月。
旋即。
连珠箭似暴雨倾盆。
把这颗血肉模糊的污秽头颅,硬生生射爆!
他伫立良久,直到肺腑压抑,心脏跳如雷鸣,这才徐徐吐气,将满腔灼热的情绪尽数呵出。
无论如何。
这位兼并田亩无数,身怀巫道手段,毒死沈叔公,甚至一手策划了原身死亡,也令沈言时刻感到如芒在背的赵老爷——
终究还是死了。
死得并不璀璨。
而那位对于穿越者来说,未曾谋面,便深埋地下的沈姓老人,想来可以瞑目。
至于沈言。
此后便可安心读书,万里人生路,自有千般风景,锦绣前途。
......
“好箭法,好本领!”
就在院中的三位儒家修行者,相顾无言时,忽然间,一个颇显轻佻的声音响起,有人接连拍了几下巴掌。
“谁?”
卢县令皱眉,拧身望去。
迎着他的视线,一道二十来岁年纪,唇上仅留些许胡髭,面容俊逸,气质疏狂,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年轻身影,自院门中走来。
“本官,修文府锦衣卫百户,李耀。”
其人身后,另有十数名气质凌厉,随身携带刀剑的属下簇拥。
“我龙场县的人呢?”
卢县令冷哼一声,表情并不好看。
“都在外面。”
那位姿态甚高的锦衣卫百户李耀,轻笑一声:
“只是被下了兵器,集中看管起来,没一个人受了半点伤害。”
“你!”
卢县令一时气急,紧咬牙关,袍袖颤抖,竟是不愿意再与之多言。
见状。
伤势不轻,浑身乏力的老县丞苦笑一声:
“这位李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据老夫所知,昨夜二更时分,本县卢大人才以‘燃纸传书’之法,向府中递交公文。
“李大人即便星夜兼程,也不该来得这般快。”
燃纸传书是儒家修行者之间,特有的传信手段,将文字书写在一种于圣人像前祭祀过的公文纸上,再以才气引燃,须臾间便可传信百里。
修文府锦衣卫百户李耀笑笑:
“本官并非专为此事,而是搜捕一个飞贼至此,不过......”
虽然在笑,可他的瞳孔中殊无笑意,反而如一条毒蛇般阴冷:
“既然碰上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事关巫血教,也正该移交给我锦衣卫来管。”
“巫血教?”
“不错。”
李耀淡淡道:
“黔中近年来兴起的妖邪教派。
“教主行踪诡异,虽然只在一省之地活动,可总也抓不到把柄。
“据传,巫血教徒皆擅长控人之术,只要种下一粒血种,从此万般不得自由......”
顿了一顿,这位锦衣卫百户半蹲于地,端详了满院血污,以及那血肉巨人无头无臂的尸体片刻:
“一经暴露,当即转化成血肉傀儡,而教徒往往并不自知......传言看来不假,此人如此豪富,教中地位应该不低,却也被毫不留情地转化,或许还真是那位巫血教主的手笔。”
沈言闻之。
却是想起杨见龙,还有卢县令那位,用一柄匕首殉情的如香夫人。
这二人,皆与赵立德,赵老爷有关。
或许,就是因为体内被其种下了一粒血肉种子,才只能任其操控。
而赵老爷自身。
却又只是那位巫血教主的属下、傀儡。
这一门惊悚诡异控人之术,何其骇人?
未几。
李耀起身,轻蔑一笑:
“卢大人,此案是否可以移交了?”
“哼。”
龙场县令卢钰声音沉闷地哼了一声:
“县丞,还有沈贤侄,咱们走。”
“且慢!”
李耀忽道。
“姓李的,你还要搞什么鬼?”卢县令眉头紧皱。
“此何人也?”
这位着飞鱼服,配绣春刀,年轻且傲慢的锦衣卫百户走近进步,盯着眼前少年:
“卢大人,适才我说,本官是追捕一个飞贼至此。
“大人有所不知,这‘大盗风中客’,本就年纪极轻,我看这少年,身形样貌正好与之相仿,且来历不明,行踪诡异,莫非......”
他神情转冷,疾言厉色道:
“你就是那飞贼不成!”
“李耀!”
卢县令勃然大怒:
“这是本县童生案首,天生文曲星,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来历不明,行踪诡异之人?”
他盛怒之下,竟是直接将一柄“唇枪舌剑”唤了出来:
“把你那套杀良冒功的把戏收起来。
“若他有恙,本官定然饶不了你!”
对峙半晌,李耀忽地失笑:
“是我错了,请卢大人见谅。”
继而,他唤过一名下属来,却是陡然间抬高声调:
“院子里都搜过没有,还有没有活人?”
“回大人,找到一个被人打晕的。”
“去!”
李耀嗤笑一声:
“去借那位老乡的人头一用,然后通报知府大人,就说‘大盗风中客’拒捕,如今已被本官毙于刀下。
“如何,卢大人?
“这个人总不会也是你龙场县案首,天生文曲星了吧?”
青色袍袖内,卢县令拳头捏紧,指节咯吱做响。
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开口,却也不提这等糟心事:
“巫血教一案,李大人要是调查出了结果,还望给我龙场县一个交代。”
“自然,自然......”
......
当日午后。
卢县令心中郁结,喝了个酩酊大醉,直接一睡不醒。
而刘老县丞伤势颇重,请医馆大夫来看过后,还要照方抓药,卧床调养,只叮嘱沈言一句,“案情一旦收尾,定会遣人告知”后,就也不再多言。
红日高悬,风和日丽。
今日难得无事。
赵老爷已死。
沈言发自内心地轻松了几分。
而在经历两度激战,昨夜又不曾休息的情况下,他也无心去书院学经,亦或者去集贤堂书坊抄书。
此外,沈言也另有一番心事。
卢县令同进士出身,七品修为,睥睨县中,可面对那位身为武人,实力其实与他相仿的锦衣卫百户,也要含恨低头。
由此可见,科举也只是一个起点。
大盛朝立国百年,国内错综复杂,想要真正做到不受朝堂倾轧,还是要努力提升修为。
君不见。
把李耀放到本省那位修为四品大儒的巡抚老爷面前,敢有半分失礼?
不过,对儒家修行者而言,提升自身修为与科举,往往又是统一的......
怀着些许愁思。
直至六里村外,少年的心情,才飞快地好转起来。
村外那株大槐树下,小陈正眉飞色舞,正给一群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讲自家先生童生试案首的故事。
小鬼头眼珠乱转,硬是把童生试放榜的情形,吹了个天花乱坠。
“陈正。”
沈言一笑:
“我怎么记得,昨天你没跟我一起去呢?”
“先生!”
小陈正眼睛放亮,拍拍身上的尘土,三两步跑过来:
“我跟他们,讲了你中榜,还有教我读书的事情,结果......”
“结果怎样?”
“大家都想跟先生读书,学东西。”
“真的?”
沈言一愣。
“是真的。”
有个七八岁年纪,衣服上打了补丁的孩子开口:
“陈正说的对。”
“沈先生,您也教教我们吧。”
“先生。”
“沈先生。”
“听说沈先生开蒙不收钱......”
“呵。”沈言轻笑一声。
随即,少年顺势捡了根树枝,就在松软的沙地上,勾勒出几个文字:
“你们大家,都过来。”
点点墨色在沈言面前,形成几行小字:
【技艺:蒙学(小成)】
【进度:(245/500)】
【效用:识文断字,头脑清明,言语振聋发聩。】
......
【技艺:蒙学(小成)】
【进度:(246/500)】
......
傍晚时分。
送走这些或因家贫、或因失怙,还可能有其他种种原因,无法蒙学,却依旧渴望读书的孩子们,沈言轻舒了一口气。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
在他心中涌出的满足感,竟不比数个时辰之前,亲手射爆赵老爷的脑袋来得少。
也许。
我还挺适合当老师的?
心中揶揄一句,沈言悠然归家。
可还没拉开房门,少年便下意识地眉头微皱。
屋内,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