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情
几个大夫共同拟了方子，又给汤老爹接了骨头，熬了汤药，一直忙活到天黑之后。
汤成出来告诉贾琮：“他们说俺爹还有救。”
“不急，等你爹全好了再归营。”
贾琮拿了一张银票给汤成，汤成推了几次没推过去。
“三爷，俺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别混说，命都是自个儿的。”
贾琮上马离去，直到人与马都看不见了，汤成还跪在巷子里头。
荣庆堂，晚膳已经凉了。
茜雪低头站在屋子里，第三次回贾母的问话：“三爷只说是军务，没说去哪里。”
“做事竟是顾头不顾尾，才给了他体面，就让这么多人等他！”
迎春姐妹知道琮三爷回家了，自下午就开始等着，不曾想贾琮到了晚上还没回来。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说的在理，军务虽是重要，可万一跟府里的事相关，多少也要和大老爷、老爷或他哥哥说一声，好让大家放心。”
贾母生气的地方就在这里，她从孙媳妇做到现在自己也有了孙媳妇，哪里不知道军务与朝堂本就是一根线牵着，如今贾琮刚混出人样，就这么跑出去，别是沾染上了什么不好的。
“凤丫头，回去让琏哥儿再给他配两个稳重的小厮，就照着李贵的样子配。”
“老太太对琮兄弟当真是再好不过了，什么都比着宝玉安排。”
众人都笑。
贾母便让厨房热饭菜，不等贾琮了。
趁着还没开席，宝钗偷问宝玉：“你见过琮三爷了？快说说什么样的？”
宝玉得意道：“见过了，三哥哥会射箭会使刀，能百步穿杨呢！”
“当真？”
“自然是真，不信你问林妹妹。”
宝钗、探春就来拉林黛玉：“宝玉向来胡诌！你来说，琮三爷是不是能百步穿杨？”
林黛玉笑倒在贾母身上：“赶明儿，你们找一株杨树让他射箭，不就亲眼见着了。”
宝钗恨道：“那明儿个你别来看。”
贾琮回来时已经很晚，茜雪给他留了饭菜，一直温在水里。
“三爷，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洗澡。”
“等我打水。”
贾琮抬头张望，屋中暖融融的，熏笼上放着衣架，衣架上烘着崭新的里衣，预备他洗完澡之后穿，床上的被褥毛毯等也都换了新的。
茜雪坐的椅子上放着没缝完的袖筒，他拿起摸了摸，毛皮结实厚重，是块好料子。
再闻了闻，熏笼上放了一盒上好的檀香，不见烟火，只有香味。
“三爷，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香，先点了这盒，不喜欢再换。”
“都行。”
茜雪一边打水一边说话：“冬衣已经比照着你的身材去做了，还需要两天功夫，鞋子也在做。”
“你怎么比照的我？”
“是鸳鸯比的，她昨晚上量了你的衣服和脚。”
“倒是个细心的，难怪你们老太太离不开她。”
“水热了，快来洗吧。”
贾琮走进床后面单隔出来的浴室，脱了衣服迈进浴盆，水温正好。
等他洗完出来，茜雪服侍着贾琮更了衣，绞干了头发，便端上饭菜让他吃，一边说着晚上荣庆堂贾母等他的事。
贾琮心中一动，问道：“可知哪个小厮稳重？”
“三爷这话问错人了，外院的事奴婢可不知道，三爷若是有自己的人，可找琏二爷说去。”
贾琮笑了笑，吃完饭后便躺在床上看书。
茜雪把自己的铺盖抱来，放到靠窗的罗汉床上，见他没有睡下，也坐在熏笼边上继续缝袖筒。
次日。
贾宝玉被宝钗、探春几个姑娘撺掇着来喊贾琮。
宝玉本就是个无事忙，又见父亲这段时间对贾琮颇为推许，便回了贾政说是要跟着琮三哥学习，借此来找贾琮去射箭。
贾琮被他烦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几年前，贾珍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兴头，在宁荣两府私道边上，辟了一条侯道，竖了箭靶和兵器架子，开头还玩了几次，后来就荒废了。
这次宝玉禀了贾珍，把这条侯道收拾出来，重新竖了靶子。
宝钗、黛玉及三春都来了，贾母硬让李纨带着贾兰出来活动，于是李纨牵着才五岁的贾兰，裹得面粉团儿似的站在旁边。
探春一早就交待了贾环，贾环本不愿来，被赵姨娘打骂着也来了。
听到众人都在，王熙凤岂会错过，用步辇把贾母抬了过来。
“今日个天气真好，合该出来走动。”
林黛玉呵着手：“你们要看百步穿杨，这时节哪还有杨树叶子。”
宝钗羞着她：“尽说你博览群书，岂不知百步穿杨只是个比喻，军中百步红心就是神射手。”
“我哪有宝姐姐学富五车，竟连军营里的事都知道。”
“我们家常常去给三大营送物资，我哥哥也是见过冬试场面的，他回来一说，我岂不是就知道了。”
正说着，贾宝玉陪着贾琮走来。
“怎会有这么多人？”
“三哥哥，她们都是来看你射箭的。”
贾琮有些头疼，只好先给贾母、李纨、凤姐儿行了礼，黛玉、宝钗和三春又向他行了礼。
他依稀记得迎春的相貌，探春和惜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再看宝钗，脸若银盆，眼似水杏，肌骨莹润，可谓端庄娴雅。
宝钗大大方方说道：“三哥哥，在府里这么久，也没有见过面，是我们失礼！前几日我哥哥跟几位将军家的公子吃酒，说看到了一口好刀，想要买来送给三哥哥，我说不忙，等问了三哥哥再送不迟。”
贾琮知道薛宝钗向来八面玲珑，没想到她还琢磨着给自己送礼了，不过天下间哪有无缘无故的人情。
更何况是薛霸王送的，沾着人血也说不定。
当即回道：“多谢薛大哥了，我有军中发的刀，不用外面的。”
“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与其送刀，不如给三爷养一匹好马，放在府里也好，三爷骑走也好，以后来回都方便。”
听完这句话，贾琮恍然大悟，感情宝钗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拒绝刀，所以紧接着再送上马。
果然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贾琮还是笑着回绝：“多谢薛大妹妹，先在马棚养着吧，以后需要时我再来告诉你。”
宝钗这番做作落到各人的眼中，迎春不由得为自己感到寒酸，探春却在想着送什么能让三哥哥看得上眼。
独有黛玉抿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