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婚
1
一夜宁静，宛若止水。
“姑娘，姑娘，快醒醒，出事儿了……”
沈淮蓁是被冬雪摇醒的，只觉得头沉得要命，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冬雪的喊声越发急促，沈淮蓁竭力睁开双眼。
不知为何，她感到四肢发软乏力，就像是干了一天重活似的。
眼前的冬雪已换回了女使的衣衫，满面焦虑。
再看着熟悉的罗帐床幔，沈淮蓁猛然坐起身子，惊呼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冬雪忙走到衣架上拿来罗裙，着急忙慌地帮沈淮蓁更衣：“姑娘说的是什么胡话，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听着冬雪的话，沈淮蓁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个小女孩诡异骇人的笑容。
就像话本子里的鬼孩子一样，神出鬼没的。
沈淮蓁抓住冬雪的胳膊，猝然发问：“昨夜……昨夜我们不是去宬王府了吗？怎么回来了？”
冬雪赶紧捂住沈淮蓁的嘴，示意外边有人，凑到沈淮蓁的耳边低声道：“姑娘你是睡糊涂了吗？昨晚你不是让奴婢先回来盯着主君嘛，等主君用早膳时，奴婢才回来，那时您就已经睡下了啊。”
沈淮蓁的心像是紧紧被人捏住一样，听完冬雪的话大惊失色。
能够确定的是，昨晚夜探宬王府确有其事，可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却是未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冬雪再次确认道：“你是说，你看到我时我就已经躺在此处了？”
冬雪觉得自家姑娘今日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继续帮沈淮蓁穿好衣服。
沈淮蓁立刻回想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
包括齐旻昭眸中逼人的杀气，她似乎仍能感受到。
可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她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夙玉阁里？
被齐旻昭发现了，为何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到沈府？
虽然沈府比不上皇宫戒备森严，但府中父亲的亲信那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耳聪目明，自己被“送”回来，就没人发现？
沈淮蓁越想越觉得蹊跷，记不起任何昨晚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突然，屋外传来许嬷嬷的声音：“三姑娘梳洗好了吗？二夫人说了，不能让客人等太久。”
冬雪连忙从榻上拉起沈淮蓁，冲外边的人回应道：“嬷嬷再等等，姑娘马上就好了。”
此刻冬雪已帮沈淮蓁换好罗裙，拉着她去妆奁台前梳妆打扮。
沈淮蓁这才想起冬雪方才说的话：“发生何事了？”手脚麻利的冬雪迅速给沈淮蓁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对着铜镜里再三确定沈淮蓁的妆容是否合适。
冬雪选了支碧玉金步摇欲要给沈淮蓁带上：“窦家来人了，说要给窦姑娘退婚，二夫人叫大家都去前厅，以示对窦家的重视。”
沈淮蓁大惊：“什么，窦姐姐要跟我二哥哥退婚？！”
“奴婢早上偷听到二夫人和主君的谈话，说怕是因为宬王殿下，宬王有意与二公子过不去，窦家怕受到牵连。”
又是宬王齐旻昭！
沈淮蓁随意拿了支白玉花形簪戴上，然后就往前厅跑去。
她倒要看看，母亲生前亲自订下的婚事，窦家凭什么说退就退了。
2
路上的时候，沈淮蓁撞见了父亲沈澹，他正准备出府，看到沈淮蓁是跑过来的，止步斥责：“何事让你慌慌张张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爹爹，窦家为什么退亲？”
“这件事，你苏姨娘会处理好的。”沈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淮蓁，语气温柔了一些：“这样穿多好，已经到说亲的年纪了，可不能再冒失了。”
沈淮蓁知道父亲是刻意回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目送完沈澹之后，又立即往前厅赶去。
路上的时候，沈淮蓁揣测，窦家退亲，父亲并不出席，那窦家来的，只能是窦大娘子了。
都说这个窦大娘子是个势利眼，谁家得风顺水，她就往谁身上靠。
窦大人一心都在朝堂之上，整日留在御史阁编撰书册，那么退亲的事情多半就是窦大娘子的主意。
想到这里，沈淮蓁心中就有了底。
窦家姑娘窦韵与沈家二公子沈淮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日沈窦两家的亲事还是沈淮蓁的母亲费了好大力气才定下的。
孩子们情投意合，两家长辈自然也都欢喜，就等窦韵到了年纪嫁过来，这也是沈夫人的遗愿。
沈淮蓁知道二哥哥有多喜欢窦家姐姐，绝不能就这样给退了。
思索间，已经到了沈府会客的地方，朝晖厅。
3
“蓁姐儿来了，快给窦大娘子问安。”
说话的是苏眉苏姨娘，沈淮蓁的母亲去世后，为了照顾几个孩子，沈澹又娶了苏眉做继室，府上都称她一声二夫人。
沈淮蓁立即行礼问安：“淮蓁见过窦大娘子，母亲说今日有贵客到访，须得仔细打扮以示重视，所以淮蓁才来晚了，还请大娘子见谅。”
窦大娘子眼睛眯起，笑容满面：“三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苏眉点头应和：“可不是嘛，都已经到说婆家的年纪了，还得请窦姐姐帮着多留意一下。”
沈淮蓁移步至沈淮阳的身边坐下，她是苏眉的女儿，沈府的五姑娘。
沈淮阳冲着姐姐摇摇头，示意情况不大好。
沈淮蓁会意，目光投在假模假样的窦大娘子身上。
她虽然坐在客的位置，但仪态神情皆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要说当时沈窦两家的亲事，窦家还算是高攀了呢。
窦大人只是监察御史，官拜七品。
而沈澹是皇上亲封的安定大将军，战功赫赫。
如今沈淮珏只是被宬王发难，窦大娘子就这副模样，若是日后沈家出了什么事，那岂不被人踩在脚下。
窦大娘子也不假意寒暄，品尝着沈家招待贵客的君山银针，直言道：“韵儿和沈家二公子的亲事，我看就算了吧。”
苏眉笑道：“怎么能算了呢，家里已经开始筹备了，就等年后娶韵儿过门呢。”
“哐当”的一声，窦大娘子将茶盏丢在桌上，脸上笑容十分敷衍：“还是算了吧，二公子跟着大将军南征北战的，免不了让人提心吊胆的，窦家只是清流世家，比不上沈府战功赫赫，我家韵儿啊只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沈淮蓁心中觉得十分好笑，二哥哥南征北战又不是第一日，此时才来说这话，真当沈家人是傻的吗。
沈淮阳暗中拉住沈淮蓁的手，怕她冲动。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三姐姐是个绝不让人欺负的主，然后冲着沈淮蓁使了个眼色。
沈淮蓁知道今日之事关乎二哥哥的终身大事，暂且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就看苏姨娘怎么应付了。
苏眉也端起茶盏，丝毫没有因为窦大娘子的不客气而动怒，她细细品着茶，莞尔一笑：“可这事毕竟是姐姐在世时定下来的，当时还禀告过皇后娘娘，虽算不上赐婚，却也是宫里认可的，窦大娘子说算了就算了，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那沈夫人都死了十几年了，骨头都化了，哪还管得着这些。”
窦大娘子话音一落就意识到说错了话，迎面就看到沈淮蓁凌厉的目光似是要将她撕个粉碎。
沈淮阳没能拉住淮蓁，由她冲了出去。
4
京陵城中谁不知道沈家三姑娘得罪不得，扬手一鞭子就能打得人跪地求饶。
为此沈淮蓁没少受沈澹的责罚，要她好好做个大家闺秀。
窦大娘子下意识地就要伸手遮挡，却只听到了沈淮蓁说道：“大娘子，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母亲虽然过世多年，但是承诺这东西就是要言出必行的，我沈家三代为将，父亲自小就教导我们做人要言而有信。”沈淮蓁扬嘴一笑，蹙眉反问：“难不成窦家的家训另有所言？”
听完沈淮蓁的话，苏眉长舒一口气，就怕提及她母亲，会触及沈淮蓁的逆鳞。
好在沈淮蓁没有动手，且说出来的话既保全了窦大娘子的颜面，又令她无力反驳。
窦大娘子惊魂未定，忙喝了口茶压压惊。
苏眉示意沈淮蓁先坐下，也知道窦大娘子就是厚颜无耻之人。
微微一笑，也不必委婉：“大娘子，我方才就说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是皇后娘娘点头了的，您要是真的打算退婚，须得问过娘娘的意思才行。”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此事就是因为齐旻昭多次在朝堂上刁难沈淮珏才变成这样的。就是因为齐旻昭的一句话，这几日沈淮珏人在京陵城外督建修补河堤，是份苦差。
沈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宬王，让他这样处处为难。沈淮蓁这才盯上了齐旻昭，且还出了昨夜那档子事情。
直到现在沈淮蓁也没想明白她是怎么回来的。
几人正在说话时，沈管家匆匆送来一份请帖，交给了苏眉。
管家面色慌张，立即回禀：“二夫人，方才宬王府的人送来了这份请帖，说宬王要设宴选王妃，要京陵城中所有适龄女子都去参加，咱家三姑娘也在名册之上。”
沈淮蓁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管家看向窦大娘子面露赧色：“还有窦家姑娘，凡是未嫁的，均在名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