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战,胜则生,败则死
朱棣回到燕王府,命令郭资镇守北平后,便率大军出师居庸关和喜峰口关。
彼时,夜幕缓缓降临,北风如刀,呼啸而过。旷野间,马匹的嘶鸣声忽高忽低,仿佛在与这片寂静的天地低语。远方,山峦如巨兽般匍匐,勾勒出黑色的剪影,苍茫而肃杀。
风卷起尘土,如同掩埋多年的历史卷轴,正被时间的手无声地翻动,残酷地将过往与现实串联在一起。
朱棣策马登上一处山坡,目光穿过层层旷野,定格在远方的一抹黯淡轮廓。
那是通州城,他此行的首要目标。
在朱棣眼中,这座城池已不再是普通的城池,而是连结与北平城的纽带,是他发起“靖难之役”理想的第一步。
“殿下,骑兵之利在于迅捷无匹,若能一举破敌,则可攻其不备。”徐良的话仿佛还在他耳畔回响。
朱棣略微抬头,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脚下的部队。
这是一支按照徐良的建议,特意组建以骑兵为主的精锐部队。
目标很明确,就如徐良所说的那般,通过骑兵的机动性,快速打破敌人的防线,抢占先机。
近万铁骑、步卒严阵列队前行,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马蹄踏地,雷鸣般的声响滚滚而来,气势如潮。
每一名士兵的眼神中都透露着坚定与肃穆,仿佛这片旷野的沉寂只为酝酿下一场腥风血雨。
“此战,胜则生,败则死。”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光芒愈加锐利。
远处,一名探子纵马疾驰,破开了沉闷的空气。
未等马蹄声停歇,他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朗声禀报:“启禀殿下,此地距离通州城已不足十里!”
朱棣闻言,眼中精芒骤然一闪。
他稍作沉吟,随即沉声命令:“全军稍作休息,准备急行军,夜袭通州城!”
命令下达后,传令兵迅速散开。
不多时,得到命令的士兵们立刻停步,原地整顿,检查铠甲,擦拭兵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连旷野上的每一缕风都在预示着一场即将爆发的厮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风声中夹杂着某种未明的焦虑。
朱棣回首,只见一员大将拨开阵列,疾驰而来。
他的身影被战旗与火把的微光映照得忽明忽暗,但那急切的神情却越发清晰。
这人正是张玉,字世美,祥符(今河南开封)人,原仕元朝,官至枢密知院,归附明朝后屡次随征塞北。
洪武二十一年,张玉参加捕鱼儿海战役,因功被授为济南卫副千户,后升任安庆卫指挥佥事。
洪武二十三年,张玉随蓝玉征讨远顺、散毛诸洞。他在次年驱逐犯境元军,一直追击到鸦寒山,后被调往燕山左护卫,仍任指挥佥事,隶属燕王朱棣麾下。
洪武二十六年,张玉随朱棣出塞征战,攻至黑松林,次年(1394年)又随征野人诸部。
张玉作战骁勇,又足智多谋,深得朱棣的器重,当时燕军诸将,“张玉善谋,朱能善战”,被朱棣倚为左右手。
然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却带着一抹深深的不安。
张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朱棣跟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请稍等片刻!”
朱棣眉头微皱,冷然问道:“张玉,有何事?”
张玉抬起头,目光中透着焦虑与急迫。
他拱手一步向前,声音低沉却坚定:“殿下,此战胜负,关乎整个北平局势。若贸然出击,恐有不测。敌军未有异动,我军不如稍作等待,观察敌情,再作决断。”
朱棣静静听着,面上未显露太多情绪,目光却如寒冰般锐利。
他冷声回应:“张将军,孤先前已阐明利害,休得再言。”
张玉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显然内心挣扎不已。
他眼中透出一抹复杂的情绪,低声道:“殿下,末将并非质疑您的决心,只是眼下敌情未明,夜袭之举若失手,后果不堪设想。恳请殿下三思!”
张玉反对朱棣出征,并非出于对朱棣意图的质疑,而是出于对战局的谨慎与对可能后果的深切忧虑。
在他看来,此时进攻时机尚不成熟,尤其是在面对未知的敌情时,他倾向于采取更为稳妥的战略——坚守北平城。
等敌军有明显行动迹象后再作决断,而非现在这般,冒然行动。
“张玉!”朱棣的声音突然冷冽,犹如锋刃划破夜空。
张玉心头一震,但仍未退后,继续据理力争:“殿下,末将并非胆怯,而是战场凶险莫测。若敌军早已设伏,我军将陷入不利,靖难大业恐受重创!”
朱棣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张玉,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张玉,你曾经告诉孤,战场之上,最忌犹豫不决。今日,你为何动摇?”
张玉闻言,目光微颤,但仍旧拱手,语气恳切:“殿下,末将并非动摇,只是眼下敌情未明,若轻率出兵,恐有不测。”
沉寂片刻,朱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张玉,你曾教孤,战场之上,最忌犹豫不决。今日,你为何动摇?”
张玉闻言,面露复杂之色。
他咬了咬牙,拱手道:“殿下,末将非是动摇,只是……”
朱棣不待他说完,便出声打断:“孤问你,可还记得《孙子兵法》中所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
张玉一怔,迅速回道:“此乃兵家至理,意在提醒主将勿存侥幸,而应严阵以待。”
一旁守备在朱棣身边的张信闻言,顿时心感怪异,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朱棣一眼。
只见朱棣手捋长须,故作深沉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理解这话的?”
张玉做出了和张信一模一样的回答:“不抱敌人不会来的侥幸心理,而要依靠我方有充分准备,严阵以待;不抱敌人不会攻击的侥幸心理,而要依靠我方坚不可摧的防线,确保不会被战胜。”
朱棣微微颔首,语气稍缓,却锋芒未减:“正是因为无论敌军动向如何,我军都需有备无患,若因敌情不明而畏缩不前,岂不陷入消极防御的死局?”
“消极防御?”张玉眉头紧锁,显然未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