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九里密林
菜猫还是不太明白豹子的意思，怎么不像人了？她只是比人多一条尾巴，余下的跟寻常十八九岁的姑娘，不都一样吗？现在连正经名字都有了，叫松雪，不是菜猫！
生气归生气，摸摸身后的尾巴，她又觉得她师兄的话，大概是有道理的，不然怎么大家能藏住尾巴，就自己做不到？自己肯定有做得不够的地方！
也许这就是法远禅师圆寂前，让自己不要继续留在菩提寺，到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间的原因。真正的修行不是闭门造车，躲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而是大隐隐于市。菩提寺香火旺盛，法远禅师一生迎来送往，也不曾说过嫌烦，教化子弟，普渡众生，若为了自己舒坦，躲起来，又教化谁，渡谁呢？
当然，自己不过一只成了精的猫，这等宏图伟业，暂时还轮不到自己操心，也就偶然想到了，就顺便想想。道理总归都是相通的，别的人事和理，也可以启发自己。这一句，也是法远禅师说的。臭豹子说猫不会当人，瞎说！怎么不会呢？道理，大道理，我可懂着呢！
文煦说：“青阳的话虽有理，但也不全对。比如松雪，猫难道该吃素？她不沾荤腥，但她当猫时就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全须全尾一只猫！”
青阳反问松雪：“你说说看，为什么？”
松雪一脸茫然。
青阳抱着金珠宝贝，边走边摇头晃脑：“笨猫！笨猫！”
逍遥子跟在青阳屁股后面，追着问：“豹兄豹兄，冲虚子呢？我想见见他！”
青阳似是想起什么，没理赤狐狸，反而转身问白狐狸：“你认识一条黑腹蛇吗？叫冲虚子！”
灵照摇头，说不认识。
赤狐狸解释：“是一条吸人精气的蛇，被豹兄抓了，原也是九里山下的。”
灵照便道：“鹈鹕精应该网罗了不少精怪替他办事，就是不知这条蛇自愿，还是被胁迫的？”
逍遥子说：“他愿意得很呢！一口一个神教的！”
灵照问：“他说了神教？”
逍遥子道：“说了说了！就他那鬼迷日眼的死样子，屁的神教，邪教还差不多！”
灵照道：“那就是了！他肯定是鹈鹕精的手下！”
逍遥子说：“他说可以把我引荐给右护法，就是这只鹈鹕精。”
灵照说：“关于这个神教，我也不清楚，鹈鹕精不信我，所以只让我办事，不说其他，我妹妹可能知道些什么，但她从不跟我提，应该是鹈鹕精特意嘱咐过。”
青阳思量片刻，决定：“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就先去瀑布那儿看看。”
青阳带逍遥子去见冲虚子，灵照好奇，也跟着去看看。水晶酒坛子里，盘着一条黑腹蛇，坛子不大，它就弯弯曲曲盘着，即便是蛇，也挺憋屈。
逍遥子感慨：“冲虚呀冲虚，你这又是何必？我等山野精灵，虽然微贱，好歹自由自在，你怎么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怪我，觉得都是我害的，那你就错了，即便不是的豹兄，不是翡翠二位妈妈，你也早晚会被其他人发现，装进酒坛子也是迟早，说不定连酒坛子都没有，直接下锅炖蛇羹呢！”
蛇不说话，也不动，但小眼珠子滴溜溜转。
逍遥子继续说：“你能听见，我知道，就先别想着出来了，在里面痛定思痛，好好反省些日子，豹兄一家都不爱吃蛇羹，等你改过自新出来，还是一条好蛇！”
蛇似乎是翻了个白眼，把眼睛闭上了，大概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它是真的嫌逍遥子烦。
逍遥子见他这副死不悔改的德行，本想再说教几句，却被灵照抢先：“笑不群不会管你，更不会来救你的！”
蛇刚闭上的小眼睛，瞬间睁开，在酒坛子有限的空间，极力撑起上半段，盯着灵照，吐信子。
逍遥子惊讶了一下，就开始生气：“好你这条烂蛇，我苦口婆心跟你说半天，都比不上她一句是吧？怎么你也觉得白毛狐狸比红毛狐狸更漂亮？”
灵照幽幽道：“它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能立刻吞了我，怎么会是觉得我更漂亮呢？”
逍遥子又看了看，恍然大悟：“你别说，还真是！若非被关着，它是恨不能咬你一口的样子。你刚才说的笑不群是谁？”
灵照可不怕蛇威胁的姿态，挑衅似的冲蛇一笑：“笑不群就是他嘴里的神教右护法，那只鹈鹕精！”
又弯下身子，跟蛇面对面，说：“可怜，真可怜，以后这个小坛子，就是你永远的家了。你为笑不群办事，忠心不二，却落得这个结果，他也不想着来救救你。你不是当他不知道吧？怎么可能？肯定早有耳目通知他了，他不来，只是因为不想来，一条蛇算什么？他多的是为他出生入死的精怪呢！”
蛇气得直哈气，乌溜溜的小脑袋，不停往上顶坛盖子。不过没事，坛口早被青阳加固过，除了打碎坛子，否则绝没有跑出来的可能。
一边看戏的青阳，觉得怪有意思的，点评：“这条黑玫瑰的气性还挺大！”
逍遥子说：“可见是被白狐妹妹扎心窝子了，他平时挺能忍的，相识也不算短，我就没见他当谁的面真发过大脾气！”
白狐妹妹悠哉悠哉：“你跳有什么用？能跳出这个坛子？别白费力气，歇歇吧！”
蛇真不跳了，但还是盯着灵照，看得出来，确实气呼呼的。
逍遥子又苦口婆心：“冲虚，你就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只鹈鹕精摆明是利用你，你们为他残害其他生灵，好处都归他，将来挨天雷劈的，却是你们，傻不傻？”
火凤凰一说话，黑玫瑰就闭眼睛假寐，一个字都不愿意听的样子，火凤凰恨铁不成钢。
青阳凉凉道：“你也是糊涂，蛇这玩意儿，花生米大的脑仁，能想明白什么？你还指望它领你的情？蛇气息最大的特点，就是那股嗔恨心，它如果能出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吞了你俩碎嘴子养丹！”
俩碎嘴子不说话了。
松雪凑过来宽慰俩碎嘴子：“你们不要害怕，如果能出来，第一个要吞的，必然也是我师兄，是我师兄把它关进坛子里的！”
青阳斜着眼看他师妹，说：“那不是你把它扇晕，我才把它装进坛子的吗？捕蛇这件事，菜猫你是首功！”
菜猫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它那会儿已经被师兄打得没有气力，才让我几下就扇昏了头，若在平时，我抓不了那么大一条蛇！”
青阳举起坛子，对着里面的冲虚子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个捡漏的，不关我的事！”
其实青阳也就开开玩笑，吓唬吓唬他们，即便出来又如何？区区一条蛇精，能抓一次，就能抓两次，三次，无数次，实在冥顽不灵，直接大火焚了，一了百了！
之所以留着，一来还没到非得要它命的时候，上天有好生之德，姑且再给他一次机会，二来它也算一条线索，留着或许还能派上用场。明日去瀑布寒潭那边查看，也不知会不会有收获？且先看着吧！
文煦决定跟青阳他们一起去九里山看看，便请父亲替他给孩子们上一天课，老纪先生的老本行，自然是没有任何难处的，但老纪先生还是一脸忧愁。文煦明白为的不是给孩子们上课的事，便安慰父亲，放心即可，有青阳在，我也跟着去，绝对无碍的。老纪先生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五个，又有骚狐狸这样嘴不停说这说那的，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的，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站在茂茂密密，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林前，青阳也生出几分好奇，他不清楚自己生在哪儿，但自意识清明以来，他便一直长在人群里，虽说本体是个精怪，但其实他比很多人更像人，他此刻的好奇心，就跟人对未知的好奇一模一样。松雪和文煦估计跟青阳的差不多，也就是单纯的好奇。
但两只狐狸没有这样的情绪，对他们来说，仅仅是出一趟门，现在回家而已。跟着两只熟门熟路的原住民，他们向深林进发，青阳，文煦和松雪三位游客，一路走，一路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感到有趣，骚狐狸尽地主之谊，耐心详细地各种介绍。
松雪发自内心觉得，这里确实比自己过去住的野树林子好多了，但让她迁居这里，她也是不敢的，这里对一只连尾巴都化不掉的也猫来说，可谓危险重重，被吃掉是板上钉钉，只争朝夕罢了！
臭豹子师兄倒是没什么困难，哪个不长眼的，敢上他门找不痛快？看他这会儿的神情就知道了，逍遥子眉飞色舞地讲，他津津有味地听，说不定心里就在打算着，什么时候有空，来住些日子。不过他是欢喜了，林子里其他精怪就惨了，不折腾尽兴，他是绝舍不得回家的！
文煦也笑着说：“小豹子很喜欢这里。”
小豹子说：“年深日久，人迹罕至，确实有趣。”
文煦却说：“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是站在人的立场，从人的嘴里讲出来的话，倘若换个角度，站在其他生灵的立场来看，也是一样的，聚集之处，也少不了是非。”
两只狐狸都点头，表示赞同小纪先生，可不就是？鹈鹕精和黑腹蛇难道是人？虽然没有批人皮，但做下的事，跟批人皮的，有何区别？